李坎又着急忙慌地领着我跑医院外面,非要找文具店。但医院附近,药房倒是不少,哪有什么文具店啊,况且这个点了,即便有文具店也关门了。
我说要什么气球啊,眼看快十二点了,再不抓紧纸人都来不及运了。
李坎原地转了两转,急得没办法。
说来也巧,这时候正好有人手里扯着一把气球骑电动车从旁边经过,看样子是刚从步行街那边收摊回来。
李坎大喝一声,上去把他拦住,递了一张五十的过去,说拿一个气球。
那人快吓尿了,差点连人带车摔在地上,扔下俩气球,连钱都没敢拿就一溜烟的跑了。
李坎问我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我说去求吧,有毛病的是你,大晚上搞得跟拦路抢劫似的,谁不害怕啊。
李坎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就一个劲儿的往住院部奔,我跟在他背后逼逼他,问他到底玩得哪一出。
他也顾不上理我,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路过120急诊大厅门口,李坎见里面放着好几张带轮子的那种平推床,就趁人不注意,进去推了一张出来。
这玩意儿倒真是个好兵器,我开始还担心从地下停车场把纸人背到病房怎么操作,这东西一到手,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
等我们把纸人推进住院部,我更是觉得李坎的明智,这家伙推着纸人竟没有直接去单人病房,而是把它推到楼上薛恒多藏的病房。
李坎把他家人都请出去,然后拿出气球交给我,让我去放气,再狠狠洗干净再拿给他。
说实话,我已经几十年没玩气球了,这玩意儿里面不知道怎么会滑不拉几,按说充气的东西,不应该是很干燥的吗?
我严重怀疑那个卖气球的为了节约,用自己的嘴吹气球,里面都是他的吐沫。
还好卫生间里有一瓶洗洁精,在它的帮助下,我把一个气球里里外外涮了十几道水才算洗干净。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见到李坎正在用筷子在一个一次性纸杯里搅拌,旁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纸包,这个纸包我认识,就是纸人章交给他的那个。
杯子里的水被搅拌成褐色,然后他一手扶起薛恒的头,另一只手把整杯水灌进他嘴里。等薛恒全部喝光,李坎马上用右手捂住他嘴,用左手捏住他的鼻子。
说来也奇怪,本来薛恒还在说着胡话,但喝了这个,立马平静了下来,沉沉的就睡着了。
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薛恒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李坎赶紧让我把刚才洗干净的气球摁在薛恒的嘴上。
我被他说的这种操作弄愣了,但事不宜迟,只能机械的按他说的做。
刚弄好,就听到“嗝——”一声,薛恒吐出一大口气。
这口气量很大,一下子就把我手中的东西吹涨了起来,鼓囊囊的像个小球。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李坎已经一把把气球给抢了过去,他迅速扎了个口,牢牢把那口气锁定在里面。
他说,成不成就看这股生气了。
随后他掀开平推床上的白被单,把小气球塞入了纸人口中,我这才注意到这纸人扎得很巧,嘴那个地方专门留了个洞,刚刚好能把这气球装进去。
最后,李坎用大拇指甲在薛恒的眉心处刮了几下,那里就渗出血来。李坎食指中指一并,蘸着渗出来的血抹到纸人同样的地方。
办完这些,他吁了口气,让我把薛恒放平躺好,他则推着纸人就出去了。
等我收拾停当赶到楼下的单间病房,李坎已经把一切都搞定了,只见那个纸人躺在病床上,床头柜上点了一根白蜡,白蜡用一根极细的白线捆着,另一头儿就拽在李坎手里。
李坎让我把灯关了,然后和他一起钻到病床下面躺着。我说这会不会太扯了,就躺在纸人下面,等会儿还魂的厉鬼来了,害不到薛恒,万一一时兴起把我俩害了咋办。
他龇着牙笑了,问我知道什么叫灯下黑不?他告诉我,这个蜡烛可不是寻常的白蜡烛,这玩意儿是引路烛,是用鲸鱼身上的油脂做的,鲸鱼油脂常被用来作为引路灯的燃料,就是因为它燃烧发出的光对于鬼魂来说特别明亮。
就全屋的格局来看,大部分地方都会被引路烛的光芒所笼罩,唯有这床底下是光线死角,虽然这里离引路烛很近,但却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听过李坎的解释,我明白了,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道理,想到这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关掉灯,也看不清床下脏不脏,只管一咕噜滚进去,我使劲儿朝李坎那边挨了挨,一是这床本来就是单人床,床下藏俩人有点紧张,我怕有半拉身体露在外面,二是越靠近他我心里上觉得越安全。
我这么一挤,李坎反倒有点受不了了,他干脆让我俩全侧躺着,这样刚刚好两人都能藏下整个身子。
这样一来,我就面对房门背对李坎,说实话,这个姿势很没安全感。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等待。
按李坎说的,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我俩的天聪按说已经开了,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半个身子都躺麻了,还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象。
正当我准备把身体转一面,好缓解一下麻木的左半边身子的时候,突然门口有个黑影闪了一下,我揉了下眼睛,又看不到了。
我正打算扭头提醒李坎,忽然感觉他的手从我脑后伸过来,把一个东西塞我嘴里,那股邪味儿很熟悉,就是上次在幽灵公交里他塞到我嘴里的东西。
我不禁一阵恶心,李坎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那污秽来了,注意闭气,如果心脏难受,就把嘴里的东西用力喷出去”
果然他也看到那东西了,刚才的黑影应该就是殷娜的回魂,看来真的开了天聪,居然亲眼看到污秽。
不过这会儿黑影又不见了,我睁大眼睛努力地去寻找,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哗啦……哗啦……”
好像金属撞击的声音,但声音很小,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忽略。
我正在仔细听着,忽然感觉身上凉了一下,进而整个房间的温度好像瞬间就降了下来,这种凉似乎并不是身体带来的感觉,而是内心深处冒出的寒意。
我不可抑制地打起哆嗦,接着就是特别胸闷的感觉。
我突然明白了李坎刚才的交待,坏了!难道是被这个恶鬼给发现了,她这是要害我吗?
我赶紧用鼻子猛吸口气,嘴里一鼓,当即就准备把嘴里的东西混着口水喷出去。
就在我弯弓搭箭准备发射的一刹那,突然嘴被一只手用力捂住了。
那口向外喷出的压力出其不意受到阻拦,猛力反弹回来,竟冲得我一口把嘴里的东西给吞进了肚子里。
这家伙来得太过突然,我喉咙眼儿里连连干呕,但那只手抓的力量更大了,摁住我的嘴死活不松开。
不但堵嘴,那手还腾出两只手指,把我俩眼睛也按住了,搞得我不能说也不能看。
我下意识地伸手要把那只手从我脸上拽下来,谁知道腰间又被掐了一下。
被疼痛一刺激,我脑子有点清醒,这时候反应过来,这只捂在我脸上的手应该是李坎的,掐我的也是他,之所以这么做,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通过这几次合作,我俩之间已经建立了高度的默契,尤其是对于我,会绝对信任李坎,把他当作敢于交付后背的战友。
想到这一节,我停止动作,安静了下来,我想他这个动作虽然匪夷所思,但应该有他的道理。
果然,等我平静下来以后,李坎开始用手指头在我背上写字。
这是每个人小时候都玩过的游戏,由一个人写,由另一个人猜,人的感应就是那么有趣,除非特别复杂或者写得特别潦草的字,绝大部分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李坎写的第一个字是——阴。
第二个字是——兵。
什么?!
我认出来了,但完全不敢相信。
他什么意思?难道屋里的这个污秽不是殷娜的鬼魂,而是传说中的阴兵?
怎么可能?不会是我们做的这个借阴寿,把阴兵给引来了吧。
我心中大为恐惧,不管什么原因,如果李坎的判断没错,那我们就太危险了,稍微不注意,这条小命可真是要交待了。
李坎没有停的意思,继续用手指在我背上划拉着。
不…说…不…看…闭…气。
我赶紧照着他说的,把眼睛紧紧闭着,但刚才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味道实在太难忍受了,喉咙一抽一抽的,几次忍不住差点吐出来。
李坎大概是看我的状态很不稳定,我又没法告诉他,我把他刚才塞我嘴里的东西给吞了。
我俩这时候只能靠他在我背上写字来单方面传递信息,大概他也很紧张,他的字写得很急,不过幸好都不是难认的字。
他写道“开天聪,看阴兵,必死。”
又写了“千万不要喷他,必死。”
最后还连续写了三个“别动”
李坎平时的话挺多,但到了工地一般就专心办事,很少废话。这次他不厌其烦的交待,说明事情确实已经到了最危急的边缘。
我只能下定决心,拼命咬死后槽牙,坚决不张口,即使吐也吐在嘴里。
虽然闭着眼睛看不见,但人本能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屋里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时不时还能听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种压抑感太强烈了,比我之前碰到的任何一次都强烈,吓得人直想尿裤子。
我心里暗骂,我操,今天不会就死在这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