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琢磨,那画上定有某种令她昏迷的药物。脑后的伤和此刻所处的境地无不证明着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江老留了她的性命,很有可能打算将她作为大队不能动手的筹码。
既然江老不敢杀她,那么就不愁没有与之谈判的理由。思及此,虞珂静下心来坐等江老。
没等来江老,却等来了巡查的狱卒。她心生不解,这江老性情是有多古怪,制服诱惑还是角色扮演?无暇顾及那些,虞珂开口询问:“江老什么时候肯见我?”
“什么江老?进了死刑牢,就别痴心妄想见什么亲信了!”狱卒眼里闪过一抹嫌恶之色,不屑说道。
“死刑牢?”虞珂喃喃着,陌生的记忆猝不及防从意识中窜出来。
南凉九公主乾清秀外慧中与世无争,生母因难产血崩而死,一母同胞的兄长太子在年幼时被废。皇后阴沉,五公主跋扈刁蛮,诸位皇子不踩她一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皇上忙于朝政,后宫之事全权交由皇后操持,囍贵妃帮衬。九公主低调隐忍却难换一日太平。好在九公主是个聪明的,平日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虽吃了不少亏,却鲜少闹到皇上面前。故而在皇上眼里九公主即便是有些小毛病也无伤大雅,相比浮萍心性的五公主乾舞,乾清更适合去往朝云和亲。
宴会上九公主对无事献殷勤的五公主心存怀疑,但想到在父皇的生日宴上,纵使皇后对和亲一事不满,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动手。更何况自己三旬过后就会离开南凉,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惹父皇不快。九公主没有拿出袖子里的银针,心一横吃下了花饼。混乱中她被人推倒,再往后她便没了关于乾清的任何记忆。
虞珂作为旁观者心道这个九公主早已命丧黄泉,她这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女子,一名坚信着国家与信仰训练有素的刑事警察,竟赶着穿越的大潮,来到这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国度,一醒来便背负着杀头的罪名。乾清冷清的性子倒是与她相似,但她喜欢明明白白的活着,乱扣的罪名她虞珂不要,害她的人也绝不会继续快活。
虞珂这才正眼环视了周遭的环境,破败不堪的墙壁、潮湿阴凉的地面上铺着被虫子啃食过的干稻草、老鼠肆意在此行走停留,站在铁门外的是一个身着“狱”字衣服的中年男人。空荡荡大牢里死气森森。
“大人说的是,怪小女子多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虞珂低眉顺眼连声附和,显然对这种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很是受用。
狱卒吊儿郎当走近前打量着虞珂:“我告诉你,在这大牢里大爷我就是天!大爷开心了可以赏你几口肉吃,大爷我要是不开心了,就让你生不如死明不明白?你嘛,如果我没记错还有三天活头。”
“明白!明白!”虞珂点头哈腰附和着,余光偷偷寻找狱卒腰间的钥匙,雪白的胸脯在弯腰时暴露在空气中。晃的狱卒两眼发直,吞咽口水。
虞珂见状心中了然,柔声道:“狱卒大人,小女子命不久矣,心有不甘呀。”
狱卒嗤笑一声:“入狱的犯人没一个说自己不冤的。”
虞珂垂下眼眸哀声道:“冤与不冤岂是小女子能决定的,只可惜了小女子豆蔻年华。今日一睹大人风采小女子心中甚是欢喜,不敢冒犯大人,只希望大人能走进前与小女子说说体己话。”
吱呀的开门声划破空旷大牢里死一般的安静。
狱卒搓了搓手掌,毫不掩饰他那贪婪的目光。虞珂媚眼如丝望着狱卒,猛地拽下狱卒腰间钥匙,未等狱卒做出反应,攥着长长的一根朝着狱卒的太阳穴刺去,狱卒来不及躲闪怒目圆睁轰然倒地。
虞珂挑眉往地下瞥了一眼,踹开狱卒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他们从出身到心灵都是卑微的。他们缺少的是能见光的身份,所以才拼命叫嚣着自己的“尊贵”,所谓内心软弱之人只欺比自己更弱之人。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刀剑蜜也敢尝。为了贪念所付出的代价远比世人想象的大得多。
好比现世里些许监狱警察,瞒上欺下、横行霸道、敲诈勒索、无所不为。诸如此类死有余辜。
虞珂换上狱卒的衣服,拿上腰牌轻手轻脚走出大牢。
心道那狱卒说九公主三日后行刑,而这期间任是皇后也没有探死刑牢的权利,待宫里的人发现她已经逃出了南凉国。能坐上一国之君的人大都大智若愚,和亲一事若是除掉九公主最大的受益者是五公主的生母皇后娘娘,皇后安得什么心皇上不可能半点不知。皇上若是仁厚就会将此事压下,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哪有赶尽杀绝的道理。
虞珂抬手摸着隐隐作痛的脑后,血液已经干涸。脑后伤重不致死,究竟是什么原因害死了九公主?宴会那天是什么人趁着混乱推了九公主?沉水墨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这些如鲠在喉的疑惑还无法找出明确的答案,虞珂心头千回百转却没有停下脚下步子,将长发绾起帽子戴好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彼时迎面走来同样身着狱字服的男子,虞珂猜测同为看守犯人的狱卒,便低下头径直走过去。
那男子停下脚步开口悠悠说道:“哪里来的小狱卒,这般不懂规矩,见到本官还不行礼?”说着掏出一块红色腰牌,上面赫然刻着周字。
虞珂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绿色腰牌,此人自称本官,官阶高于普通狱卒便是典狱官无疑。她这样猜测着弯腰行个便礼,压低嗓音道:“原来是周大人,小人有礼了。”
见男子点了点头,虞珂心中窃喜,转身欲走。
“等等。”
“敢问周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将关押九公主的牢门打开。”
虞珂暗道不妙,怯生生道:“回大人的话,没有皇上的命令,小人不敢擅自开牢门。”
“本官叫你做什么就去做,容不得你反驳。”典狱官微显慍色。
虞珂心中周旋着,不卑不亢说道:“小人只知道小人是为皇上办差,只能忠于皇上,恕小人不能从命。”
见威逼不成只得利诱,典狱官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金镶玉如意,塞入虞珂手中,半真半假说道:“这是去年开岁时,大幽国进贡的宝贝,放到南凉也是有市无价。足够你祖辈人生活。不过你要牢记你从未看到过本官,也没有任何事发生。明白么?”
虞珂狐疑瞧着手中的玉如意,一个典狱官怎会有这般贵重之物,随手打发就是无价之宝,有什么理由令他威逼利诱下属执意接近公主,十有**皇上抑或是皇后按耐不住,打算私下除掉九公主。
典狱官亦是探究的看着虞珂,一个狱卒见到这等宝贝怎能表现的如此镇定。面前的狱卒从始至终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身形单薄似乎风吹便倒,这不是一个正常狱卒该有的形体,细看更像是女子!
思及此,典狱官猛然朝着虞珂帽子袭去,虞珂来不及后退。秀发挣脱了束缚倾泻而下,发丝凌乱的飞舞在空中。
虞珂警备的看着男子,自己孱弱的身体定然没有一战的可能,考虑着如何脱身,便见男子摘下官帽,一幅熟悉的面孔映入眸子。
“皇兄?”
一刹那的诧异,乾云将虞珂拥入怀中,沉声道:“清儿,是皇兄来迟,让你受苦了。”
他和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他怨恨自己没有丝毫能力护她周全。良妃过世的那天他被贬为废太子。娘亲的离去、下人的刁难、冷宫的严寒……年幼的他不知怎样熬过那年冬季。这些年来明知妹妹在皇后的压制下举步维艰,他何尝不是自身难保,同为皇子,于他而言却是云泥之别。
乾云抚着她的头,满心无奈。不小心触碰到了虞珂的伤处,使得伊人疼的闷哼了一声。
“是皇兄大意了,竟忘了带给你的伤药。”乾云从袖口里掏出白玉瓶子:“出宫后,记得每日清洗伤口上药,不足月便会痊愈。”
乾云满眼的担忧虞珂瞧在眼里,眼前这个男人还不知道他的妹妹乾清已经离开人世,如若知晓,他会更痛恨自己的无能吧。虞珂紧紧攥着白玉瓶子,对于这份疼爱她不能受之有愧所以理应承担起更多责任。
虞珂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的兄长:“皇兄,你愿意与我一同离开吗?”
乾云眼里含着泪嘴上却挂着笑:“皇兄已经隐忍了这些年,又如何能在紧要关头离开呢?这诺大的皇宫早已没有你我兄妹二人的容身之所,可仍有皇兄无法舍弃的东西。清儿,皇兄答应你,待皇兄恢复皇子身份,定会为你洗刷冤屈,待那时我们再无须承受离别之苦,等着皇兄,接你回家。”
冷风席卷着大地,秋季的皇都夜里格外的凄冷。此情此景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直至老去和死去。
可谁都未曾想过,承诺兑现的若干年后,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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