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昔日的破庙,乞丐们常常为了在此栖身而大打出手。时至今日已被垒了一圈石墙,里面建了好些石屋,看着依旧破破烂烂没有什么新鲜,连进进出出的人也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可即便官差捕快都不会来这里寻一丝麻烦。
甚至许多达官贵人,江湖好汉都要来此寻求帮助。
正门上面挂着的牌匾,书刻之人是一名姓范的书生,极有文采,至江宁游玩被一群乞丐围住了,硬生生逼着写了三个字。
不死帮!
带头捉住姓范的书生,逼他写字的人自称武霜,乃不死帮帮主。
自从去岁长安一行,回到江宁后,武帮主换了一身女子装扮,请整座江宁府的江湖中人喝了三天三夜的酒。
喝酒的人问为什么请酒喝?
她说,本帮主找了个汉子,以后就是他的婆娘了!
那喝酒的人又问,怎么不拜堂成亲?
她说,穷要饭的,讲哪门子的礼?
可是每个被请来的江湖中人,都被密密麻麻守在周围的乞丐,讨要了一百两银子。
有些被请来根本没带银子,也没关系,拿了笔墨,请朋友或家人送了银子过来。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还是没关系。
那么多乞丐,一人敬你一碗。喝躺了,等你起来了再喝,反正你在这里,就喝酒。喝不下了,自然会变出银子来。
据说头一晚就有个南方极富盛名的高手,发火了,也不惧不死帮人多,叫嚣着,谁能赢我一招半式,要多少银子都成。
他喝了两斤半酒,正威风的时候,就见周围那些穷要饭的,一副看戏的模样盯着,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从边上走过来一个矮壮的汉子,头戴一顶破帽子,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脸上一道与众不同十分别扭的伤疤。
来到了面前,抱了抱拳。
他拔出刀来,正要下手,对方一拳,直直一记面门上,打得整个人都跌了出去,有五六步远。
摇摇晃晃站起来,天旋地转,还不信——怎么就挨了一拳?手里刀尖乱指,你这汉子,报上名来!
衰事。那人骂了一句。
后边的不死帮帮主,笑吟吟地跟他说,你既来此喝酒,怎不知本帮主的汉子是哪一位?
我走半路被你们拉来,谁与我说了?
帮主走过来勾着那汉子的脖子,像两个兄弟勾肩搭背。
他啊,云五靖!
这人到底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一听名字顿时连酒都醒了,赶忙还刀入鞘,从怀里掏出银子。
不死帮一群穷要饭的虽然不要脸,但总算还讲一点规矩。面前这人,江湖人称无法无天,又叫人鬼厌弃,跟他去讲道理,怕是挨打挨的少了!
除了大摆酒席,不死帮后来的日子倒也平常。
一群穷要饭的,狗屁倒灶的事情不少,但真要生生死死的,又不曾有;江湖上的大势力,谁跟一群要饭的过不去?图什么?
原本以为好好的一个冬天,窝着就过去了。这天两封信笺送了过来。
一封来自长安。
一封来自襄阳。
老云接了叶云生的信,还想问小爽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那边小爽拿了信,已是皱起了眉头。
“哥哥,跟我去趟襄阳!”
“怎地?”
“老秀才传信来说,宁明海死后,瑶月姐接手了汉水上下的码头,与何家的人斗得起来,为了将何碎拉拢的势力碾落干净,还有那些码头的分润,老秀才带人参与进去……前几日被人打伤了,请我带一些人去帮手。”
襄阳不死帮分堂,名叫吃肉堂,堂主叫老秀才,这回被人伤了,说明对手十分难缠。
不死帮靠着人多势众,但缺少武艺高强之辈,不然之前也不会在总堂里面,连老秀才这个堂主都被天王老子李奉先给擒走了。
“衰事!”
“叶大哥寻你去?”
“他这人,不是没了辙,不会叫我过去搭手。”
“叶大哥在长安势单力薄,前次重出江湖,卷入到宁何两家之中,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他需要帮衬,也在我预料之中。”
“襄阳的事情,你多带些人去。”
“我这一身本事,要想伤我,怕是没那么容易。”她显得十分骄傲。
他更是骄傲,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搂着腰儿,“我老云的婆娘,天下间谁能伤得了你?”
她低下头去,两人一阵缠绵。
信纸掉在地上,很快就离开了两人的身旁。
…………
渭河以东,户县与秦渡镇之间的古道,茶摊,酒水铺,野店,形成了一片勾栏瓦肆,几名风尘女子在此立牌,虽有些年纪,但姿色不比大城中的风流地稍逊几分,且温柔更胜一成。
过路之人多有在此打尖,花一些银钱就能舒舒服服过上一夜,何必冒险赶夜路?
老云内功超绝,也不骑马,轻功施展,到了此地,抬头看了眼天色,估计深夜才到长安,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挑了间客店,进去叫来酒水,要了一只烧鸡,一碟豆干。
刚把酒葫芦里的酒灌满,喝上一口,外边就传来打斗声。
靠着桌子,转身向外边看去,大路上一名男子被四个道人赶马围住了,迫下了马,拔剑斗在一起。
看了会儿,四个道人又是洒毒水,又是飞火符的,惹得店中围观的江湖人纷纷嘲笑。
那剑士功底极好,剑招稳守,丝毫不惧四人围攻。斗了将近百余招,远处又跑来三骑,到了近处,马上三名道士飞身赶到。
局势瞬变!
其中一名道人双指夹符,寻了个空隙贴在对方剑身,退开去后那剑士手上的剑突兀地发出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打了个雷!白烟腾空,长剑也随之剧烈颤抖,那剑士被震得口吐鲜血,已是受了内伤。
同在老云这家店里的几名江湖人,其中一人失声说道:“原来是神霄派的道人!”
另外有人问到:“兄台,可知方才那道人使的是什么法术?”
“那是五雷法,是神霄派的独门绝技!”
云五靖听在耳中,却是知道的比这些人更多一些。
神霄派一直与上清派不对付。阿生是上清真传弟子,与神霄天生就是对头。
神霄派厉害的不是五雷法,而是一门叫做“天人感应”的绝学。
那剑士吃了一记闷亏,眼看余下道人紧追不舍,又围攻上来,再低头扫了一眼手中长剑,抖起剑身,反而迎了上去,没有逃避。
看他不趋不避,勇往直前,老云也不禁喊了声“好”!
在场之人眼力不同,甚少有人看出关键。
之前那记五雷法,这名剑士贸然被巨力震伤,倒不是内力不济,只因措手不及。反而他手中长剑,若是一般之物,早已损毁当场。
老云看那剑身湛湛发亮,一丝变化也无,便知此剑定是一柄神兵利器,堪比叶云生的那把佩剑。
之前使出五雷法的道人又摸出黄符,周围道人围攻上去,眼看又要重复刚才,剑士却是使出一通快剑,将一名道人刺穿了咽喉,并逼开余下之人,声势大涨!
“咦?”老云站起身,走到店外。
那几名道人也是狠心,丝毫不管即将死去的同伴,紧攻上前;一名道人游走在一边,手中黄符随风抖动;另一名道人默运玄功,竖莲花印于胸前,另一只手上拂尘搭着臂弯,正蓄势欲行致命一击!
剑士一连数招,俱是快剑,可惜道人们都谨慎起来,不贪功,只困住他。
看到此刻,老云再无疑问,将酒葫芦别在腰上,喝道:“那使剑的小兄弟,与叶云生是何关系?尊师可是昱王剑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