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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傻子(上)(1 / 1)

子虞并没有完全放心,入宫一事对她来说,难度更甚于当年以宫女之身嫁做王府正妃,她也不能孤注一掷把未来交付给皇帝一人。想来想去,子虞不得不承认,殷相是她目前最能依靠的助力。

她写了一封家书递于相府,义母徐氏立刻回了一封,不但嘘长问短,还把京城的形势大致描述了一下。就在御驾回宫不久,晋王府就传来喜讯,侧妃怀了身孕,这是皇家第二个皇孙,不管是男是女,都值得高兴,皇帝立刻大加颁赐。唯一不高兴的只有左武侯一家。他家三小姐尚未嫁入王府,侧妃就已诞下子嗣,这个消息简直如同噩耗,何况其中还牵涉到嫡长爵位的问题。左武侯当下坐不住了,进宫请求皇帝赐婚,皇帝当即允了。

徐氏在信中最后道,让子虞静待好消息。

过了几日,果然有宫中使臣到,旨称令子虞出家静修,法号“仪真”,原本应削发迁往妙应寺,却一概含糊而过,没有提及。

六月末,左武侯的三小姐嫁于晋王。因侧妃先有孕,皇家也觉得愧对新妇,默许隆重操办。左武侯便用了十足的精神,王妃出嫁当日,丝竹歌飞,十里红妆。

——出家的诏书一下,子虞与王府已是彻底没了牵连。几个侍女伶俐乖巧,怕子虞忧思伤身,有意讨好,就在王府办喜事的那几日,陪着子虞品茶赏花,莺声燕语,倒也热闹不少。有个侍女趁着子虞精神好,献宝似的端出一盘桂花糕让她品尝。

这个时节,桂花还未开,在清净寺院中能拿出这样东西,子虞都觉得惊奇,吃了两口,软糯微甜,留有清香。她颔首赞道:“糕点做得不错,尤其香气扑鼻,更是难得。”几个侍女之间不由吃味,细问来处。那侍女着意卖好,说道:“娘娘别小看这样东西,是去年九月的金桂,三洗三曝,压成粉放入冰窖暗藏,等过了年,拿出用蜜糖浸渍,和米粉一起蒸熟,如此一来,糕中含桂,不分彼此,味道自是上佳了。”

子虞含笑夸奖了几句。

世事就是如此,侍女要讨好子虞巩固地位,子虞也需要拉拢她们作为臂膀,谁也无法做孤家寡人。

——白天用足了精神,夜里睡得就沉,子虞一沾枕头就入了梦。

梦中别无他物,一片苍茫平野。她曾经也梦过这样的场景,可这一次不同平常,费尽了力气,都不能迈出一步,身子仿佛被层层束缚,用千钧之力,都不能抬动手腕。她压抑地嘶喊了一声,怵然发现自己已醒了过来。

身子酸软麻木,胸口郁窒,似有巨石压身,这个样子太不寻常。

子虞怀疑自己掉进了另一个梦里,于是深深呼吸一口,一阵气血翻腾,从胸口一直蹿进脑子里,她两耳嗡嗡地直响。

不对!她的身子已不听使唤,但是脑子却清明起来,是什么时候中了暗算。

她苦苦思索,口干舌燥,整个身体已渐渐失去知觉。一种难言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出来,难道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房门处突然有轻微响声,子虞艰难地挪动脖子,也只能看到一角侍女的裙摆,她拼命地抬动手脚,想弄出一点声音引起侍女的注意。侍女似乎发现了床帐里的不寻常,一直走到床前。

“娘娘,你醒着吗?”侍女压低声音问。

子虞想说话,可嗓子里只咝咝地抽气。

侍女转动了一下身体,子虞转动眼睛看向她,突然,眼前一黑,一阵天昏地暗,她的眼、耳、口鼻,整张脸都被闷住,不能喘息,她顿时明白,侍女想用软枕捂死她。

生死之间,子虞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不能动弹的手脚开始挣扎。侍女也开始加大力气,狠狠地按住软枕,森然道:“无耻贱妇,有悖常伦,若让你在世,晋王颜面何存……”

子虞听不清她说什么,气憋在胸口,几乎要让身体爆炸起来,眼泪汹涌而出,无处宣泄。她的思维渐渐模糊起来……

扭动挣扎的时候,她双手乱摆,忽然摸到一个尖锐冰凉的东西,刺破了她的手指,这一痛,让她惊觉,是卸妆时忘记的金钗。

她用最后一分力气握住,狠狠往上扎,噗的一声,侍女闷声惊呼,手下一松。

子虞终于吸入空气,挣扎着坐起来,侍女缩回身子不过片刻,又恶狠狠地要扑上来。子虞一时也生出狠劲,又一钗扎过去,正中侍女的肩膀,软枕蓦地掉落在两人之间。这一下又狠又重,钗子竟拔不出来。侍女疼得弯腰倒在地上,口中呓道:“贱妇……”

子虞从床上爬下,越过她就要往外奔,手脚仍有酸软的感觉,一时不备,下颏撞在案几上,转头一看,那侍女仍不死心,正站起要往这里过来。

子虞心中大恨,抄起案几上的烛台砸过去。侍女肩膀受伤没有避开,额头被重重砸中,晕了过去。血从她的发际汩汩流出,顿时染满了整张脸。

子虞惊恐地看着她,双手发颤,这是白天献上桂花糕的侍女。

她的身子顷刻间冰凉,如浸冰雪。桂花,她怎么忘了,和那种毒的味道是如此的相似。白天她只吃了两口,侍女怕分量不够,晚上才来查看,补上最后一击。

子虞想到这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一眼瞥到侍女躺在地上,又害怕得浑身战栗。

连贴身的婢女都要她的命,子虞绝望地想,还有谁是能信任的呢。

可转瞬又想到,失去了这么多,又岂能在这里夭折了前途命运。

擦了擦脸,她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灰色的外衣,再将头发匆匆绾起,离开时又将门掩好,不让外人看出异状。

她走得很辛苦,手脚有些僵硬,一直绕到了禅房,才觉得舒缓了好多,有值夜的沙弥将她拦住,“女施主,夜已深,此处不便进,请回吧。”

子虞道:“我家娘娘久病复发,上次是怀因大师开的药方,迫不得已才来讨教,还请大师慈悲。”

虽然住在寺中,但是子虞深居简出,见过她真容的人并不多,僧人不疑有他,只是听她说话语调嘶哑生硬,仿佛生了重病,又不禁多瞧了几眼,这才进去通传。

怀因很快就走出来,看见子虞的时候愕然一惊,可立刻又淡然,对她双手合十道:“既然娘娘有急事,还请姑娘带路。”

——

走了没几步,怀因就发现子虞的异状,可是看她面色果决,显然有比身体更重要的事,便一直没有开口问。一直到了院子门口,子虞一阵晕眩,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幸好怀因在身后拉了一把。怀因道:“娘娘的面色不好,是否身体不适?”

子虞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细细想了想,还是将刚才的遭遇全盘托出。怀因听着听着,一向清冷平静的脸不由变色,“将婢女刺伤,娘娘可是要我去探看伤势?”

子虞脸色漠然道:“背主之人岂能留命,我不过有几个疑问,要向她问个清楚。”

怀因这才知道,她并不想救那侍女,而是不想让侍女轻易死去。他的面色比刚才更沉了几分,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复杂而深沉。子虞从其中读出责备的意味,略一低头,抬头看向他,没有退让,“她是要杀我的人,我若对她心存仁慈,以后每一夜都将无法安睡。”

怀因平静地说道:“漠视他人的性命,就如同别人漠视你的性命。娘娘,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改变成你原本厌恶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子虞一下子被他刺伤,胸口窒闷得透不过气。

怀因看着她,她却一句都不辩解,头转向一边说道:“大师若是厌恶,就当做没有此事,请回吧。”

怀因叹了口气,说道:“娘娘在我眼中是芸芸众生,婢女在我眼中也是芸芸众生,并无区别,恕我无法做违心的事。”说罢,他转身离去,子虞嘴唇翕动,并不出声挽留。

怀因走出一段,已离开了院子,心里有一缕说不出的牵挂,回头望了一眼,但见夜色深沉,她的身影几乎被掩埋其中,只有凉风拂起衣角,偶在黑暗中一显。他不禁想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刚才难以隐藏的沉重心思。

想到这里,怀因觉得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隐隐地作痛。离开的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开了。

子虞慢慢地往回走,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被她倔犟地忍住,身后忽然有轻微的声响,她转过身,怀因已走到面前,眉峰微拢,目光闪动,在黑暗中仿佛清冷的月光,他踌躇了半晌,才低声说:“娘娘请带路吧。”子虞吃惊地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屋子里一片黑暗,子虞也不敢点灯惊动别人,悄悄推开窗扉,让月光透进来一些。她凭着记忆望侍女躺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摊血渍,人却不见了。她险些要惊呼出来。怀因看了一眼床边,又望向屏风旁,脸色忽然一变,伸手将衣袖挡在子虞的面前,“别看。”

那一刹那子虞还是看到了,那侍女侧躺在屏风旁,手握金钗扎在喉口,血浸红了整块地面。她临死前瞪大了眼睛,大概是因为腿和肩膀被扎伤,自觉逃出无望,所以自寻了断。

这一幕子虞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怀因挡在她的面前,听到身后沉重的两声喘息,忽然嗵的一声,子虞再也撑不住,摔倒在案几边。怀因上前扶起她,但觉触手的地方冰凉,心里暗惊,不及避嫌,搭她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神色忧重,“这是——中毒?”

子虞脸色平淡,“是的,应该是南国独有的毒药,堇汁。”

怀因沉思了片刻,又道:“这种毒极是霸道,幸好是润过水的,量又微小,调理几日就可以恢复,不过……”他看着子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不能再碰这种毒了,一点都不能碰,瞬息就会要命。”

子虞哆嗦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今夜发生了太多,已没有什么能让她再感到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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