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带你回去住。”季沫收回视线,给季长海夹菜。
“去你和奕景宸那里吗?我不去啦。”季长海摇了摇头,哑声说:“那是你们的新房。”
“那去刘律师的小公寓,我让人把钥匙送来。住在这里不太方便。”季沫想了想,拿起座机给尹东来打了个电
话。
尹东来正急得双眼发黑,一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责备道:“太太,你离开的时候能不能说一声?我在这里找得腿都要断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回去拿饭没那么快过来。”季沫小声道歉褴。
尹东来的声音突然变小了,隐隐约约听他在说:“奕总,太太……”
季沫握着听筒的手一紧,立刻说道:“奕景宸?鲎”
“是我在给奕总打电
话,要是找不到你,我也就完了。”尹东来的声音又大了,“你在哪里,我现在来接你。”
季沫这时候都不敢说在洛铉这里,犹豫了一下,坦诚地说:“我在洛铉的酒店,和我爸在一起。”
那头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响起尹东来的苦笑声,“太太,你还是赶紧出来吧,我马上就过来了。”
季沫抚了抚额,放下筷子,起身推起季长海的轮椅,歉疚地说道:“洛总,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饭钱我稍后让人送过来。”
“客气什么,有需要就给我电
话。”洛铉的手指比在耳边,微笑着看着她。
季沫勉强笑笑,推着季长海出去。
季长海犹豫了半晌,小声说:“沫沫,你很怕他吗?我怎么感觉你很怕他。”
季沫楞住了。
她确实有点怕奕景宸,但不是害怕他会骂人打人,而是害怕这原本就有些梦幻的爱情化成泡影。
她爱奕景宸,超乎自己的想像。只有爱得深,才会患得患失,害怕失去。
“沫沫,不应该是这样啊……有事的时候,应该是夫妻两个一起面对。夫妻两个,没有谁对不起谁,都是为了对方好,都想把小家庭经营好。”季长海心痛地说道。
季沫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他有些怪我,怪我不应该瞒着他。爸,我是不是不应该瞒着他?”
“你是履行对老爷子的承诺,有什么错呢?”季长海长长叹息,轻轻摇头,“沫沫,低声下气的婚姻,不会快乐。”
“我没有低声下气。”季沫咬咬唇,轻声说道。
“沫沫,我们两家的差距太大了,他太出色,事业太大,性格也冷硬。”季长海捶了捶腿,哑声说道:“我就是担心,担心得睡不着觉。”
“但是他爱我啊。”季沫说到这个,自己都没太多底气。奕景宸以前爱她,现在呢?在对她满腹怨气之时,还能维持他和她从天而降,以前想也没想过的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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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东来的车很快就到了,把季长海安排在了另一家酒店,把季沫接了回去。
进了门,只见他站在花园泳池边,正在修剪一株开得正明媚的茉莉花。几名助理围在他的身边,正在小声说什么。
“你在家?”季沫怔住了。
他扭头看她,眼睛下有一层淡青色,但精神尚好。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字。
“刚回来的?”季沫换了鞋,慢步走过去。
“哦。”他还是一个字。
“你还在生我的气?”季沫难过地问道。
奕景宸这回沉默了好一会儿,把花剪递给助理,转身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手往她头顶上揉了几下,沉声道:“上去休息吧。”
季沫心里堵得慌,这算什么?她担心受惊几天,他送她五个字!
“我还要谈事。”见她不动,他眉头微皱,低低地说:“谈完了就上来……而且,你现在应该不饿。”
季沫眼眶一红,咬咬牙,忍住责骂他的冲
动,转身往楼上走。
奕景宸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助理们,淡然地说道:“你们去做事吧。”
尹东来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轻声说:“奕总,那我也先走了。”
奕景宸点点头,拿起花剪,继续修那盘茉莉花。绿叶在青花瓷的大花盆四周堆积,不时有白色的花瓣从枝头飘落,空气里全是茉莉花的香。
楼上的玻璃推门发出了刺耳的响声,紧接着,一团纸巾从上面丢了下来,伴随着季沫气咻咻的、拖着哭腔的声音。
“混蛋,你叔叔让你去找他。快去吧,让他揍你一顿,揍得脑袋破了那就太好了。反正我就是不信你了,你爱咋样咋样,洛铉那里的饭菜好吃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外卖!”
奕景宸低眸看了看脚边的纸巾,继续剪花枝。
“分手就分手,什么了不起,你让人送文件给我去签
,我又不会分你的家产。”季沫走到露台上,盯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
他终于放下了花剪,慢步走回了大厅。
季沫碰了软钉子,他根本不理她!
她气到了,气得要吐血,气到心肝五腑都快炸裂了,气得四肢直哆嗦,很想扑下去和他打一架。
她跌坐在露台的摇椅上,怔怔地看着天空发呆。
冷战的滋味不好受,奕景宸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所以勉强让她回来吗?看到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季沫就难过。
房门响了,她慢慢转头看。
奕景宸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进来,坐在房间里那只圆沙发上,高大的身子往前俯着,双肘顶在膝盖上,盯着脚尖一动不动。
季沫咬咬唇,小声问:“你想怎么样?”
奕景宸转头看她,眉头微拧,低声说:“你不是去参加海贝壳的招商会吗?”
“你想赶我走,干吗让我回来。”季沫收回视线,恨恨地说道。
“你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坐飞机,坐汽车也怕颠簸出事,我们坐火车。”他凝视着她,慢吞吞地说道。
“嗯?”季沫楞住了,是不是因为她躺了两天,没有好好洗脸洗头,耳朵里塞满了耳屎,以至于听话都听不清了?
“我订了高铁软卧。”他揉了一把脸,低低地说道。
“奕景宸,是你疯了,还是你神智不清?你前天去医院可是要与我分手的。还说孩子想生就生,不生拉倒……你现在又做什么?”季沫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奕景宸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她。
季沫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他这眼神,她太熟悉不过了,每次要说伤她的言词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冰凉的、无情的眼神。
但此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轻声说:“对不起。”
季沫又楞住了。
奕景宸道歉吗?真的是道歉?
她掏了掏耳朵,眉头紧紧皱起。
“这几天,心情不好。”他站了起来,慢步走向她。
“那也不能找我撒气。”季沫委屈地说道。
“你应该记住这次的教训,不管什么事,先告诉我。”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捏了两下,“能记住吗?”
季沫其实不喜欢他这种语气,像上级要求下级,长辈要求孩子。她静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她总是感觉这事有点对不住他,让他陷入这么大的麻烦里。
“嗯。”她垂着长睫,点了点头。
“看着我。”奕景宸两指轻捏住她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抬。
季沫的长睫颤了几下,还是不肯看他。
奕景宸的手指滑到她发烫的脸颊上,轻轻滑动几下,落到她的肩上,轻轻一勾,手臂绕过去,把她锁在怀里。
季沫怔了一会儿,抱住他的腰,委屈地说道:“我心里堵得慌。”
“揉揉。”他的手落到她的心口上,轻轻地摁了摁。
季沫挣了一下,没能挣开,越发地委屈,鼻子堵着,软软地问道:“这样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他高大的身子俯下来,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低地说:“你说怎么办才有用?”
季沫的小拳头在他的背上用力捶打了几下,哑哑地问:“你头疼不疼啊?”
“不疼。”他摇了摇头,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蹭。
“奕景宸你太坏了。”季沫的眼泪刷地就落下来了,抽泣着说:“你丢下一句狠话就跑得无影无踪,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吓得死去活来。”
“嗯……”他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哼了一声。
“你就会嗯吗?你的嘴巴是什么做的?”季沫挣扎开,两手扯着他的嘴唇,哭着问:“我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嘴,石头做的心?”
奕景宸牙一合,咬住了她的指尖,舌尖在里面轻轻地扫。
他垂着眼睛,把一切情绪都藏起来了,还是平常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季沫拿他没办法,一物降一物,一人克一人,奕景宸把她克得死死的,她好想有骨气,飞起一脚踹开他!但是,脚丫子提起来,就在他腿上轻轻蹭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这人真不要脸,你有本事说到做到,让我把孩子打掉算了。我出了这门,追求的人能装满一卡车。”她骂了一句,毫无力道。
“二婚的,不怎么受婆婆欢迎,除非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奕景宸慢吞吞地说道。
季沫哭声更大了,抡起拳在他的胸前不停地打,“我让你二婚,我让你嘲笑我,我让你把我变二婚,我让你给我找五六十岁的老头儿。”
奕景宸笑了起来,捉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摁,搂着她往圆沙发上一坐。
这沙发小,就容得下他一个人,她只能坐在他的腿上,和他一起窝着。那些温暖的阳光从玻璃门里洒进来,暖暖地
笼在二人的身上,就这么一抱,什么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看你哭得……真丑……”他轻轻地晃了晃她的下巴,长指勾过她的鼻尖,低低地说:“不过,那天我是真的想把你扔下不管了。”
“那你就扔!我保证马上嫁掉。”季沫哽咽着说。
他沉默了片刻,小声说:“舍不得。”
季沫转过头看他,眉头轻皱,轻声说:“你还有舍不得的时候?”
“有啊,就是你。”奕景宸额头抵过去,和她轻轻一蹭,低喃道:“什么都能舍得,就是舍不得你。”
“那是,我多好啊。”季沫破啼为笑,抱住了他的肩。
“好到没朋友。”奕景宸也笑。
“谁说的,我朋友多着呢。”季沫的手往他身上乱钻,找到他的手机,小声说:“我要给公司去个电
话,让妍姐和刘叔帮我看着公司的事。还要给徐博士说一声,看看那边的进展。”
说着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奕景宸,你快下来。”
这是尚井惠的声音!
季沫从他腿上滑下来,快步走到露台去看。尚井惠眼睛浮肿,踩着一双高跟鞋,正站在院中,仰头看露台。
“奕景宸,奕兰皙在哪里?把她交出来!她敢放火烧我儿子,我不会放过她。”她指着季沫,厉声质问。
季沫扭头看奕景宸,他坐着没动,神色阴晴不定。
若真是奕兰皙放火,奕景宸心中对奕景宏背负的罪债就更重了!
“奕景宸,奕兰皙没死对不对?她在什么地方?她这么恶毒,一定会下地狱!我告诉你,只要我找到她,一定亲手杀了她!”尚井惠嘶吼咆哮,挥舞着手里的小包。
保镖们围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奕景宸终于站起来了,慢吞吞走到了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傲地说:“试试。”
“你还敢横?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奕家人,你不配站在奕家。你那个母亲,早就跟着吸、毒鬼,杀人犯的父亲私
奔了!董事会会罢免你一切职务,你会一无所有。”
奕景宸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双手往栏杆上一撑,漠然说道:“这位大婶,你得努力一点才能达到目标。把她丢出去。”
既然她从未拿他当过儿子,更未抚养过他一天,他又何必与她谈感情?
他心硬起来,那真是块石头。
保镖们互相看了看,涌上前,抬起她就走。
“你们敢!奕景宸你敢这样对我!”尚井惠要气疯了,不停地蹬着双腿,皮鞋从脚下掉下来,丝袜也褪到了趾尖。
“奕景宸,别闹太僵了。”季沫摇了摇他的袖子,小声说:“她毕竟是你……婶婶。”
他转过头,冷冷地问:“是吗?”
季沫歪了歪脑袋,反问:“不是吗?”
“不是。”他走向露台一端的玻璃房,淡淡地说:“准备东西,晚上九点的车。”
季沫很佩服他,这么大的事,他能这么快恢复过来,有条不紊地做事。你看她,她已经躺了两三天了,什么事也没做,感觉天都要塌了。
但若不如此,他也就不是奕景宸了,狮子疗伤的时间必须短,丛林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他没时间多愁善感,独舔伤口。他得稳稳地站在这里,以他的肩,去担起一切风雨。
季沫收好东西,往玻璃房看,他侧对着房间坐着,手里拿着一根雪茄,烟雾朦胧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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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沫还是第一次坐高铁软卧。
海贝壳公司位于北方一座闻名天下的城市,那里浩瀚的草原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去策马奔腾。
她翻了个身,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奕景宸,他保持这姿势有半个小时了,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奕景宸。”她伸出脚,在他的腿上蹭了一下。
“嗯。”他放下压在额上的手臂,转头看她。
“我腿胀得慌,是不是肿了,你给我看看。”她捞起裙子,让他看自己的腿。
他坐起来,把她的脚放在膝上,覆着薄茧的手指捏着她的腿肚子,一点一点地往上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