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船突然晃动了一下。
乔雨扬飞快地睁开了眼睛,冷锐的视线投向小门处。
“乔哥,下船了。”有人咚咚地敲门。
“怎么这么早?不是还有一个小时才会到吗?”他坐起来,故意问道。
“改地方了,出来吧。鞅”
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翻动声。
“我换个药,你们等等。旎”
乔雨扬揉了一把脸,把湿掉的裤子换下来,忍痛揭开了腿上的纱布,看到红肿的伤口,顿时眉头紧锁。
“怎么进去这么久还没换药,你在干什么?”有人进来了,朝他的腿看了一眼,不满地说道。
“累了,躺了会儿。”乔雨扬打开抽屉,拿出药和纱布。
伤口发炎了,当时处理时就缝合得不好,而且他一直没能得到好好的休息,换药也不及时,现在伤口处翻开,污血糊得满满的。
他用药棉沾了酒精轻轻地捂上去,痛得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凉气。
进来的那人也看不下去,扭过头,小声嘀咕道:“你到底还能不能行?误了事可麻烦了。”
“放心。”乔雨扬牙关紧咬,用药棉擦干净伤口,咬开了一颗胶囊,把药粉直接洒在上面。
“我说,不如来点这个?”男人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塑料袋,递到他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这就是最新的那种货!劲够大,包你神清气爽。”
“不是有规矩,自己人不能碰吗?”乔雨扬推开了塑料袋,一本正经地说:“怎么着,老炮你是嫌我这身上的窟窿不够多?”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又不会害你。”老炮把塑料袋收回去,阴恻恻地看他一眼,“不过,我可是对你真心实意的,你可别告密。”
“呵,你别整我就行。”
乔雨扬包扎好伤口,拿了套蓝色的水电工工装换上,再把工具箱一背,摇身一变,成了名水电工,
“你这水电工长得还真不赖。”老炮倚在门上,上下打量他,笑着说:“老大挺器重你的,以后你成了上头的人,别忘了哥们我。”
“放心吧,我也要有自己的心腹和干将。”乔雨扬戴好腕表,朝他笑了笑,“以后我们一起发财。”
“哈哈,只要乔哥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炮砰砰砰地捶胸膛。
“走了,兄弟。”乔雨扬一勾他的肩,带着他出去。
码头前停了辆黑色的现代,挂的是株市的车牌。司机是张陌生的面孔,警惕地扫了几人一眼,向他们点了点头。
几人鱼贯上车,乔雨扬坐在副驾上,他再度抬腕看了看表。季沫昨天下午就已经顺利把东西给了许厅长了,现在他只要按照约定时间,把这些人带去他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这一切就结束了。
热血在他的血管里奔腾不息,通过他强壮的心脏,分散到他身体内的每个角落。他像已经蛰伏多年,拼力磨尖了利爪的猛虎,就要咬断恶狼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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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四天就是大年夜了。
细雨在风里缠缠绕绕,不肯停歇。
每一家商场里的人
流量都抵达了每年的巅峰时刻,各种打折的手段刺激得办年货的人像蚂蚁搬家一样,把商场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家里搬,不管用得着用不着,乐此不疲。
洛铉站在窗口,大街的斜对面有一家新开的江山商场,商场大门上方有一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正在播放新年歌曲,再不时刷出一些广告。
“洛总,您看这个。”助理突然叫了他一声。
他扭过头,看向助理举高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股市红红绿绿的曲线,洛氏的股票正在往下跌。
“跌得有点不正常。”助理很警惕,将曲线放大,小声说:“这是有大户在操盘。”
洛铉走回来,盯着泛着莹光绿的线看了半天,眉头轻锁,“麋鹿岛的情况呢?”
“还是跌。”助理小声说道。
“再看看。”洛铉抱起双臂,平静地说道。
助理点了点头,全视贯注地盯着屏幕不放。
“洛总。”另一名助理走了进来,把一只u盘给他,“这是尚井惠给你的第二份绝密资料。”
洛铉接过u盘,在掌心里用力握了一下,这些绝密文件抛出去,麋鹿岛可就翻不了身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麋鹿岛。
他们已经关门六天了,自打出了那件事,根本没有人敢入住麋鹿岛市区酒店,连带麋鹿湖那边都受了影响。
很多外国人喜欢冒险,所以与黑色大丽花有关系塞西尔酒店还屹立不倒,但是中国不比国外,更喜欢喜庆和吉祥的事情,加上临近过年,谁会愿意去触霉头,跑去住死过人的地方?
“你们先
出去。”他沉吟了一会,低声说道。
几名助理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步履轻轻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摊开手掌,盯着u盘看了好一会儿,坐到了皮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抚动了好几下,下定决心,拿起了手机,打给季沫。
“沫沫,有空吗,我想请你和奕总吃个饭,感谢你对泠兮的关心。”
“这样啊……我这几天有点忙,等过完了年再说吧。”季沫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早早的哭声。
“你正在忙啊,那好,你先照顾孩子。”洛铉唇角扬了扬,温和地说道。
“洛铉……”
“嗯?”正准备挂断电
话的洛铉把手机又贴回耳边,神情放松了一些。
“洛铉,奕景宸这边的情况不太好……你有没有什么有关他公司的消息?是什么人对付他?”
“这个……我不知道,树大招风就是这样的。”洛铉的语气有点生硬。
“哎……”
季沫沮丧的叹气声传了过来。
“对了,伊莎贝拉回国了吗?”洛铉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呀,她只和奕景宸联系,出这么大的事,她也有股份,应该也挺着急的。洛铉,伊莎贝拉挺不错的,你不要放过这个好机会。”
洛铉二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面无表情地说道:“谢谢你的关心。”
“别这么生份……我先挂了,早早尿了。”
季沫匆匆挂
断了电
话,嘟嘟的盲音让他的心更冷更硬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低低地说道:“怎么就非得是他呢?朝我这边走过来,不是更好?对不住了,我得毁了他的这一切了。”
他咬咬牙,把u盘接上了电脑。
系统提示他打开u盘,他毫不犹豫地点下了确定键。十多个加密的文档出现在眼前,他依次打开,这些居然都是奕氏在各地慈善基金会的资料。
他精神一振,原本以为给他的会是各地麋鹿岛酒店的税收情况,没想到会是慈善方面的资料!难道,麋鹿岛利用基金会做出了不可告人的勾|当?
对于企业家打着慈善的幌子,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这是最不能被大众原谅的事。只要抓到这样的把柄,就能把麋鹿岛彻底推进道德批判的漩涡。
他一个文件一个文件地看过去,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些东西很正常,没有他想像中的丑恶和黑暗。
他想了想,打通了尚井惠的号码。
“尚女士,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尚井惠高傲的声音传了过来。
“u盘里的东西很正常,没有可用的价值。”洛铉眉头拧了拧,不解地说道:“你确定这东西对我有用?”
“当然有用了,那么显然易见的事,你都看不出来吗?有些还是我亲手经办的,属名o字开头的那个文档里,你仔细的看看。”尚井惠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洛铉用鼠标打开了o字开头的文档,里面还是基金会的资料,而且是K市孤僻症儿童的资料。
是利用这基金会骗捐?逃税?
他有些想不通,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一无所获。他黑着脸,再度打通了尚井惠的号码。
“尚女士,你确定给对了东西?这些慈善基金会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用。”
“什么慈善基金会,我给你的是这五年内的各地避税和漏税的材料。你是眼神有问题吗,还是拿着你自己的u盘用上去了。”尚井惠没好气地说道。
洛铉的心咯噔一沉,一把丢开了手机,猛地站了起来,对着外面大叫:“邢彬。”
邢彬就是刚刚给他这个u盘的助理,他们几人就在门外,随时等着他的召唤。听到他的叫声,邢彬赶紧推门进来。
“这个是不是尚井惠亲手给你的?”洛铉握着u盘,铁青着脸色问道。
“对啊。”邢彬点头。
“途中有没有离过手?”洛铉质问道。
邢彬连连摇头,“没有,我去她房间拿了这个,马上就回来了。”
“上当了。”
洛铉心一抽,飞快地低头看自己的电脑,血液急涌。
电脑上的摄像头已经打开,他的样子出现在视频,随后在他的脸上弹出一头卡通野猪的形象,手里举着刀叉,露着两颗尖尖的獠牙,正冲他尖声笑,刀叉在屏幕上挥舞,划出两个血红的大字:蠢货……
他重重地坐下去。
现在关机、拆电源都来不及了,他电脑里的一切应该都落入了对方的手里。身份已经不可隐藏,只有面对面交手!
好吧,那就面对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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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井惠刚做完头发,开始往脸上抹保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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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欢这个酒店,远离城市,古色古香,下雨时能看着雨水往天井里落,滴滴答答的水声伴人好眠。
不过今天她没能睡到中午,洛铉的电
话来得有点奇怪,吵到了她的好梦。
“什么眼神,不认字吗?”她嘟囔着,拿起LAMER眼霜,在指腹上揉了揉,轻轻地往眼角涂抹。
电
话又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洛铉助理的号码,她不耐烦地抓起来,还没开口,那一头就传来了助理的声音。
“尚女士,合作结束了。”
“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她恼火极了,尖声质问道。
那头直接挂断了电
话,不给她发火的机会。正要打过去,门敲响了,一声比一声急。
“烦不烦呀,到底怎么回事?”她丢下手机,快步走了过去,从猫眼往外看,酒店的经理正站在门口。
她用力拉开了门,气咻咻地问:“干什么?”
经理尴尬地拧眉,指了指她隔壁的房间。
她走出来,伸长脖子朝左边的房间看,只见奕景宸靠着门站着,正冷冷地盯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心知大事不妙,连忙往房间里退。
“你就这么恨我?”奕景宸挥了挥手指,让酒店的人走开。
就在上午,他已经让酒店经理把所有的住客都请离了,他得彻底解决她和尚井惠之间的事。
“你想干什么?”尚井惠也发现了这里的古怪,连平常放着的古典音乐也无声无息,世界静到只剩下她和奕景宸了。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看着小小弱弱的他慢慢长成了今天孤傲狠戾的模样。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只这样冷冷地盯着她,她的底气就一点一点地被抽光抹净,仿佛犯下罪恶的只是她,没有他。
“你这样盯着我干什么?你妈妈烧死了我的宝贝鸿儿,害死了我的小儿子,你们母子就想这样算了吗?我告诉你,我就要毁了你!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儿子,我也要让你们一家人尝尝我所承受的痛苦,我也要让你们一无所有。”
她冲出来,手指几乎戳到了他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大叫。
奕景宸不躲不让,任她在面前尖叫,手指在眼前乱挥。
“你有这个能耐吗?”奕景宸抱起了手臂,冷声问道。
“呵,现在的麋鹿岛,不已经快成空壳了吗?再恶化下去,我看你拿什么扭转乾坤。”她忿忿地说道。
“那就走着瞧。”奕景宸漠然地看着这个像蛤蟆一样不停地跳的女人。
尚井惠突然想到了洛铉的来电,恍然大悟,脸迅速胀成了猪肝红,连退了几步,指着他问道:“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你早就知道我住在这里了?”
“你觉得和洛铉搅和在一起,你就能心愿达成了?”奕景宸盯着她,沉声问道。
“不管是谁,谁能帮我毁了你,我就是他的同
盟。”尚井惠尖声说道。
奕景宸深深吸气,冷冷地问她,“那我问你,三十年前,那个在老爷子面前进谗言,说我的亲生父亲是无恶不作的毒
贩的人是谁?”
“那是谗言吗,那就是真相,越桐本来就是个毒
贩子,一文不名的穷鬼!”
“呵,真的是这样吗?还是因为你和我母亲一起在街上遇上了他,让他给你画一幅肖像,结果他只看着我的母亲,连看也没多看你一眼。他当着你的面赞美我的母亲是最完美的模特,他热烈地追求我的母亲,他为我的母亲做出了无数你未曾享受过的浪漫的事……”
“你胡说八道!他就是个穷小子,他从来就不是好东西。”尚井惠脸色越来越红,又往前冲了两步,抡起拳往他身上捶打。
“你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得到过那样的美好吧?你甚至还悄悄去找过他对不对?你在他的面前褪了衣衫,你想证明,这世上没有那样的热烈美好的爱情存在!结果你失望了,我父亲赶你离开,并且痛骂了你!”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你真会编故事!越桐算什么东西!”尚井惠恼羞成怒,挥起手掌要扇他的耳光。
奕景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后用力一掀。
“尚井惠,你知道吗,看你一次,我都觉得脏了我的眼。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大哥别墅里的那场大火,本来就是你想陷害我的。”
尚井惠的脸色变得煞白,猛地退了几步,眼睛瞪得连眼角的皱纹都要撑平了。
“你没有想到,当晚哥哥根本就没有离开,出去的人是我!哥哥越来越像爸爸,不喜欢做生意,喜欢安静,尽管他那么有才华,有天赋,若他真的全心全力放在生意上,他一定是一个商业奇才。”
“他的眼光一向准,看什么项目,什么项目就一定能成。你是如此渴望她能成为你的骄傲,成为奕家唯一的继承人。但很可惜,他却开始把这一切交给我去做,他全心全意地疼爱我这个弟弟,他毫不吝啬地
把他的知识和经验分享给我,他精心地栽培我,想让我能独挡一面,他好回到他自己安静的世界里去,做他喜欢的事,去种花,去世界各地行走,去关心弱势的人,去做真正的慈善……”
“你看着我越来越强,你愤怒了,你看见我就讨厌!我的存在,就是你小儿子离去的痛苦。你嫉妒老爷子对我的宠爱,你怕我会替代了哥哥,你怕哥哥真的会走他自己选的路。你觉得除掉了我,嫁祸给奕磊,哥哥就会扬起斗志,为我报仇,回到你给他挑的路上去……”
“你乱讲,你不要冤枉我!是你妈,就是你妈放的火!不是我……就是你……”尚井惠的背紧贴在墙上,双腿不停地发抖,冷汗不停地往下落。
“对啊,我妈妈那晚就在那里!她甚至把那晚的事,画了一幅画。”奕景宸拍了拍手,小张拿着画从房间里出来,在尚井惠的面前展开。
这幅画足有三米长,当晚发生的一切,都画在了画上。
最后一幕,本来应该在别处的尚井惠居然出现在了不远处,坐在车里,看着冒火的别墅。
“你那晚为什么在那里呢?你能告诉我吗?当你知道里面的人不是我,是你亲生儿子的时候,是不是快疯了?”奕景宸捧着画,步步逼近她,双目赤红地盯着她问道:“你看看最后一幕,这火里挣扎着想爬出来的人,你看清他的脸了吗?他是我哥哥,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
“你不要说了,你滚开!”尚井惠用力推了他一把,癫狂地大叫,扯过了画,用力地扯扯,“我让你胡说,我让你陷害我,我让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奕景宸厌恶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道:“知道什么人才能被称为真正的母亲吗?是我的母亲!她只要清醒,就会努力地去寻找我的影子。她远远看着我,虽然不能靠近,但是会把那时的我一笔一笔地画下!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儿子的热爱?哥哥在天堂里,也会懒得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