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茂修脸色一变，心中忆起那温柔知意的女子，眼角便挂了忧伤之意，但心中仍尚存了几分理智，道：“母亲，即便如此，现在她献了燎原之策，就连陛下也得知她。www母亲这般责罚她，终究是不合规矩的呀。”</p>
老夫人见他动摇，松弛的眼皮微微动了动，道：“修儿，你以为老身责打她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吗？她始终是几个大字不识的女子，陛下不知她的性子，你还不知吗？若是计策出了差错，这对于我丞相府是灭顶之灾啊！又和邑昶王闹得不清不楚，旁人看来便是我们丞相府跟着站队，也不知是祸是福，你还要心软么！”</p>
华茂修的神色有一瞬犹豫，几乎都赞同了老夫人的话，却听此时小厮来传话，“老夫人，老爷，二小姐从公主府回来了，现在在外候着给老夫人请安呢！”</p>
华茂修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p>
华长歌不一会便盈盈走了进来，她的笑容很是动人，施施然上前，温和道：“给老夫人，父亲请安，怎地父亲也在？”</p>
“无事，我也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罢了。”华茂修试探道，“听闻你今日去了公主府，可是有要事找长公主殿下？”</p>
“也无其他事情，不过是前日长公主殿下要女儿明日入宫给请安，女儿今日去不过是询问的喜好，也好准备准备，谁知道长公主殿下非要留女儿吃饭，这才回来晚了。”</p>
华长歌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丝毫异常，只挂着纯净的笑容，好奇问道：“父亲平日从不理会女儿去哪，怎地今日问了起来？”</p>
华茂修一呛，他这才回忆起来，自己从前几乎不曾理会过这个嫡女，只一心一意对三姨娘与华忆柔倍加关怀，此时被这个女儿一问，他几乎没有话应答。闪舞小说网www</p>
正当他词穷之时，老夫人睁开了眼，眼底精光一现，冷冷道：“你父亲公事繁忙，哪里有空关心你们闺阁女子的喜好，长歌，你真是太任性了。”</p>
华长歌笑容款款，丝毫不在意老夫人话中的责备，道：“孙女不过问问而已，老夫人何至于说这般严重呢。”</p>
又转向华茂修道：“父亲，女儿明日要进宫，便早些回去歇息了，您虽忙于公务，但也要保重身体。”</p>
华茂修在她的注视下，只觉得很不自在，勉强笑道：“我知你素来是个好的，这般乖巧懂事，不愧是我华茂修的女儿，如此你便早些回去歇息，改日父亲再去瞧你。”</p>
往日，他从不在意这个女儿，但如今她即得了贵人另眼相看，将来也能多多帮他，他的关心便多了几分。</p>
华长歌怎会不知他的想法，只是她虽看破这个冷漠的父亲，却不显于面上，仍是微笑道：“多谢父亲，祖母，那长歌告退了。”</p>
说罢，一步步往门外退去，笑容恭顺和煦，似是十分温和的寻常家女儿。</p>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中尽是洞悉一切的精光，嘴上却什么也不说，而是微微点了点头。</p>
“老夫人，也不知道长歌见了皇后她会不会……”华茂修开口道，欲言又止。</p>
他素来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粗俗无礼的，既怕她明日入了宫没有规矩，又怕她对皇后告状，下意识便存了下药让她明日去不了的心思。闪舞小说网www</p>
老夫人怎会不知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她疲惫闭上双目，冷冷道：“今日的长歌早已今非昔比，你以为你阻止得一时能阻得了一世么？你放心吧，她想入了皇后的眼，便不会似寻常小女子那般幼稚，你且看吧。”</p>
这几日，她已看出了华长歌与往日的不同之处来，她本欲趁她未成气候之时便狠狠打消了她的念头，之是未料到这个华长歌竟拿整个华府押上献策。</p>
罢了罢了，如今的天下，是这群年轻人的了，她已老了，华府的将来，恐怕不是她可以掌控得了的。</p>
闺房内，烛光微微摇曳，整间的房屋的光线便有些森森的，诡谲恐怖。华长歌换上了一袭黑衫，邓妈妈不解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p>
华长歌系好腰带，淡淡道：“等会我要去华府后面的佛堂去看望我母亲。”</p>
邓妈妈一颤，下意识就阻止道：“不行啊小姐，您惹得老夫人才刚刚生过气，如今便去夜探佛堂，若是传入了老夫人耳中，怕是又要一阵风波。”</p>
华长歌的笑容有几分恍惚，她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她这个母亲几面，她因听信了术士的话，便发誓永不再与华长歌相见，华长歌也不过在画上见过她。</p>
犹记上次见面，母亲被华忆柔做成了人彘，她不是不难过的，只不过，她从来都不会在华忆柔面前展现难过的一面。</p>
今生既然重新来过，她定要去试着见母亲一面的。</p>
夜色清明，月光如同薄纱罩在她黑色的衣服上，便连路上的一颗石头都能看清楚。</p>
盈袖走在前面带路，因着每个院里都有一道锁，她到了门口，上前叫醒守门的婆子，命她开门。</p>
那婆子本被人从梦中叫醒，本是不悦的，正骂咧咧往这边看来，哪知一眼望见了华长歌，她一激灵，浑身的困意立刻消失殆尽了。</p>
“二小姐这大半夜是要去哪啊？”那婆子谄媚着笑问，华长歌如今可是贵人青眼有加的，她自是不敢得罪去。</p>
盈袖一望，看到华长歌的神色有几分凝重，遂道：“让你开你便开，哪那么多话。”</p>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小金鱼丢给了那婆子，那婆子一看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找出钥匙去开门，笑道：“二小姐且放心去，我老婆子这边帮您留着门呢。”</p>
盈袖心中瞧不起她，忙拿灯照了路，请华长歌在前走。</p>
夜色安静，只闻得细碎的蝉鸣鸟叫声，不多时，便到了大夫人所修行的佛堂。</p>
盈袖上前去敲门，沉寂的夜晚，那敲门声音十分刺耳，顺着耳膜滑入胸腔，格外沉闷不安。</p>
不知过了多久，那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来，那小尼姑好奇问道：“你们是谁啊？”</p>
盈袖解释道：“我们是忘尘师太的家人，小尼姑，你且去通报一声，就说长歌小姐来看她了。”</p>
那小尼姑急忙应了，跑入了院中，华长歌也跟着踏进了院中，院子很破落，却打扫的很干净。院中的葡萄藤架已经开始发芽，绿色的叶遮挡了院中的月光，落下斑驳的影儿来，微风拂过，仿佛满地银河变幻。</p>
华长歌叹息，这就是母亲所居住的院啊，这些年，常伴青灯古佛，没了儿女在身边，她该是怎样度过这漫漫时光啊。</p>
忘尘师太，意指忘却前尘往事，可是，真的能忘吗？</p>
就在此时，那小尼姑从房门里走出来，脆生生道：“我们忘尘师太说了，如今她已是出家之人，红尘俗世已断，施主还是回去吧。”</p>
华长歌一撩衣袍，跪了下去，道：“母亲，你是长歌的亲生母亲，难道仅凭一个术士所言，母亲便相信长歌是灾星，从此不再出佛堂了吗？”</p>
半晌，从那半旧的砖石小屋中传出淡泊清远的声音，平静如水道：“贫尼如今是出家人，早已忘记了那些往事，施主请回吧。”</p>
华长歌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决绝，遂不再说，只道：“长歌不强求母亲见我，长歌只是要告诉母亲，明日长歌要进宫面见，总有一天，长歌会将当年陷害母亲之人一一除去。届时，自会还母亲一个公道！”</p>
“施主又是何苦呢。”那声音淡淡的，略带了一丝怜悯，“冤冤相报何时了。”</p>
想起前世的人彘，母亲不反击，她们亦会害母亲！华长歌冷笑，却不欲与她纠缠，道：“长歌今日来，是想问母亲有没有话托我带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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