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感慨之后,崇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程志,带着军队,带着俘虏,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而路上,关于这群俘虏的处置计划,由于实在无聊,很早,就拍板定下了。
程志听到那个处置计划,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军队扎营的时候了。
然而,在听了这个计划之后,程志那原本平静的心,忽然愤怒了起来。
“为什么计划处死的都是孩子?”
本来,程志可能不会过问这样的事情的,因为程志从最开始,就是选择去相信,相信人心向善,相信整个世界是美好的。
然而,在经历了济生上大夫,跟这游牧民族,或是欺压,或是背叛,于是,在程志的思想之中,默默地,多了一个“怀疑世界”的念头。
而这一怀疑,便让程志打听到了,这群俘虏的处置方案。
“首恶,‘弘毅’,当诛;‘英机’,当诛;‘贤二’,当诛”
“从犯,‘宁次’,念在其劝阻有功,其罪责改为监禁。”
“裕仁,御下不良,应好生反省,望其戴罪立功。”
听第一句时候,程志只是微微感到惋惜,毕竟很多错误,从一开始就不是孩子的错误,而是整个部落风气的错误,这些错误本不应该放在孩子的头上。
听到第二句话,程志却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程志记得很清楚,那“劝阻有功”的宁次,是在自己把箭壶里面的箭都射光之后,才开始“劝阻”行动的——与其说宁次是在劝阻,倒不如说宁次只是在胆怯。
果然是怕死就可以不死吗?
这个念头未曾维持半秒,程志就被第三句话震惊了。
“裕仁怎么没有死?”程志高声喝问。
“因为我们还需要借助裕仁的力量的。”
崇虎,恰好出现在程志的背后,看着愤怒的程志,回答很是平静:
“吾王说过,进攻的目的不是消灭敌人,而是从根源上消灭敌人。杀掉裕仁,对整个战局,并没有太多意义,反而是,留着他,对我们的好处,更多一些。”
“你凭什么这么讲?”程志有些愤怒,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愤怒并不是因为崇虎,跟那崇氏济生上大夫一样,好像剖开来心里都是黑的一般。
而是,崇虎竟然连最基本的伪装都不做,公然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像一个草菅人命的狗官那样,吵嚷着要胡乱判决。
“讲道理,我也知道,我这个处置方法很糟糕——”崇虎摇头:“然而这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程志实在被这卑鄙的言论弄得有些气急了:“我问你,为什么罪责轻的都杀了,而罪责重的却能活下来呢?要知道,若是没有裕仁,说不定,这场冲突,根本不会发生的。”
之所以程志这样说,是因为,路上,栗子给程志讲了讲,在那草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首先,大约是裕仁在程志给他随口搪塞几句“抗战”的时候,听到了不少“振奋人心”的事实。
程志说抗战,自然是站在中国一边,而裕仁,由于对“中国”没有归属,反倒站在了另一边。
于是裕仁给自己取名“裕仁”,其意,有一小部分是这个名字好听,更大一部分是,他希望自己能带领草原上的民族,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哪怕为此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
而后,裕仁便因为这个理想,把整个故事,讲给了小孩子——而孩子们,听了一个个诸如“某某贤二”“某某英机”“某某宁次”之类的强人的战绩,纷纷赞叹不已,也就有了纳吉那不以五十六为耻反以五十六为荣的表现。
再接下来,裕仁以那故事引发了孩子的“好学上进”或者说干脆点是“争强斗狠”的决心,把孩子们送进了程志的课堂上。
然而,程志的课堂,跟裕仁预想的,全然是两个不同的事物。
毕竟程志自小学的都不是军校课程,讲出来的,无论语文还是数学,对强盗来说,都是无用的。
而后,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有的时候,裕仁也向孩子吐槽过程志的藏私,而五十六也曾拿着裕仁吐槽的话,在课堂上怼程志,甚至还让程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归根结底,只是裕仁利用了程志的良心。
这样一个,肆意利用他人良心的,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而崇虎听了程志的诘问,只是摇头:
“毕竟,我只需要对中国人负责,不需要对外国人负责的。”
说完,崇虎就走了。
而程志,也回到了安排给自己的临时住处,看着柔弱的栗子,摇了摇头:
“栗子你真的不吃饭吗?”
栗子摇头:“橙子哥哥你又是什么时候见过栗子吃饭呢?”
说完,栗子笑了笑:“天才,是可以不用吃饭的。”
听栗子这么说,程志很认真地看着栗子:“明明栗子你说过,要像平常人一样保持一颗平常人的心的——怎么到吃饭这里,栗子你的表现却跟常人差了那么远呢?”
“大约——”栗子想了想:“栗子只是觉得,吃饭是浪费粮食呢。”
“浪费粮食吗……”程志摇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说栗子,却也没了劝栗子吃饭的举措。
在之后的行军过程之中,队伍很是平静。
偶而地,程志会以各种缘由,去诘问崇虎,比如为什么要杀孩子,比如为什么不杀裕仁。
崇虎多数时候都是回答“军事机密不应泄漏”——唯独到了“孩子”那里,崇虎只是摇摇头:
“总要有人,为这场战争,付出代价的。”
“把怒火发泄在孩子身上算什么好汉?”面对崇虎,程志直接怼了回去。
“这样发泄怒火,也总比怒火填在胸中来得好些,”崇虎摇头:“更何况,若真的是发泄怒火,或许我就会像你说的那样,杀了那为首的裕仁,以及所有好战的,甚至是那些被裹挟着参加了战斗的——或许呢,一时之间我们能取得胜利,但是,敌人,总是杀不完的的——战争,永远不应该以从**上消灭敌人为目的。”
不知为何,听了崇虎的话,程志忽然有些理解了崇虎的行为。
或许,崇虎不可能成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但作为军人,崇虎的确是那种可敬的人。
一方面,对敌人,像寒冬那样残酷无情
另一方面,对国人,又像春风拂面般温暖
这种事情,能做到的,或许有,却绝对不多,而崇虎,却悄悄地,在忍受着程志的偏见的情况下,做完了全部的一切。
内要鼓舞国民士气,外要定策平虏御夷——把程志放在崇虎的位置上,说不定,程志做的,还不如崇虎。
不知怎么,想到这一点的程志,忽然对崇虎恨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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