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歃血(改)
转眼夜幕深沉。
霍之汶将餐碟摆上吧台,客厅里只剩电视传出些许人声,细碎而模糊。
席宴清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霍之汶轻手推开流沙的房门,流沙如瓷干净的脸陷在枕头里,呼吸平稳而安静。
不知道在做什么甜美的梦,唇角微掀。
霍之汶犹豫了下,没有即刻叫醒流沙。
流沙睡不饱时总会反应迟钝。
这种情况下,她即便叫醒流沙,喂流沙吃饭,流沙张口的速度每一次都会比她伸勺慢上个三秒。
她试过多次,每次喂到最后流沙还迷糊着毫无所觉,她却已经耐力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即将“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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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之汶转而在房子里搜寻席宴清的身影。
阳台上的薄纱遮挡住室外浓稠的夜色。
她站过道往阳台看了一眼,捕捉到席宴清劲瘦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膀。
男人充满力量的身形,蓄势待发一般。
靠近了霍之汶才闻到烟的味道。
她知道席宴清不抽烟,他只是有个心烦时点烟等它燃尽的习惯。
她的男人此刻有些烦心事,她暂且不知道是什么事。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要在这样的时刻到他身旁去。
从小霍岐山给她的教育很直接。
比如消愁,就借酒。
霍之汶放轻脚步回到吧台,把此前弟弟霍灵均送的红酒打开,挑了两个高脚杯斟半,端起再度往阳台走去。
席宴清还站在原地。
烟雾四溢,指尖围拢一圈红光。
霍之汶手一伸,从席宴清指尖抽走未燃尽的那支烟碾灭,把其中一只高脚杯塞进他手中:“端好,掉了要接受组织再教育。”
席宴清接手后低笑出声,他对气味很敏感:“酒?”
“教育我什么,该不会是如何趁机酒后乱性?”
霍之汶往他身边一蹭,不羞不闪躲:“好,书里说夏天要多运动。”
她总能把某些事说得严肃认真、一本正经。
她是那样直接的一个人。
让他连多歪想一分都觉得像亵渎。
霍之汶又擎着酒杯撞了席宴清手中那只的杯壁,声音轻快:“这杯我请你喝,喝醉了我会对你负责。”
她眉一挑,先抿了一口,艰难地吞下。
差一点骂出口。
“还是别喝了。”
她不喜酒水,此刻舌尖口腔残留着红酒的甘涩:“没想到那么难喝。造这东西的人真缺德。”
“好,依你,不喝了。”席宴清一笑,回答地很干脆。
一脱手,高脚杯里的红酒勾出一道细流,连同高脚杯砰一声,跌落在阳台的地毯上。
他俯身笑:“掉了,现在开始教育?”
霍之汶寻着酒杯落地声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再度抬头,他坚实的臂膀已经摸索而来,勾在她腰上。
他的酒已经洒落一地,她手中的高脚杯也因他的突然靠近而倾斜,酒液溅到了她的家居服上,胸前的轮廓瞬间鲜明可观。
他神色坚定:“教育,自然要互相学习。我不喝,换你喂我。”
霍之汶一个字节都来不及发出,他的手触到她的鼻尖,而后清冽的气息压下来,温热的舌撞开她的唇间齿缝,长驱直入,攫取她唇齿间红酒残留的味道。
凌乱的喘息声在霍之汶耳膜上放大,连同她失速的心跳,震耳欲聋,齐齐作响。
席宴清修长的指在她颊侧摩挲。
他的舌尖轻勾,酥麻的感觉顺着霍之汶的舌迅速蔓延向全身。
他的手开始下滑,吻得力道却未见丝毫减退。
霍之汶一动,席宴清的手趁势托起她的臀轻举,将她抵在阳台的侧边栏上。
她的双腿离地,双脚试图勾在他腿上。
他左臂一抬,搁置在阳台的落地窗中间的隔断上,让她整个坐在他的左臂上。
“菜会凉。”他的攻势一缓,霍之汶插空开口。
席宴清用右手拉起她的手,下移放到身体某处。
霍之汶刚触手到滚烫的温度,又听到他说:“让它凉,这里会一直都是热的。”
她全身都被烫到一般微躬,迅速瘫软。
他右手摸索着除掉她身上的障碍物,再度低下头吻她,姿态缠绵。
霍之汶紧绷的身躯松懈下来,在她完全贴在他身上的那刻,他不再慢慢研磨,挺/身将蛰伏的欲完全埋入她的身体。
“陈妈万一出来。”霍之汶感觉到自己像只无法呼吸干涸的鱼,声音喑哑低/靡。
他一动,她禁不住啊出声。
席宴清笑了下:“陈妈很善解人意。”
霍之汶急促地喘息:“流沙会——”
刚出口三个字便被他截断:“都不要想,专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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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最终还是泡汤。
身心舒畅的结果是,次日,霍之汶顶着一身酸软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楼下只有陈妈在,代为告知昨夜那些菜的去处:“先生已经打包带走,说不能浪费你的劳动成果。”
“流沙在二楼的书房里,早晨她和先生一起吃得早饭。先生说你昨晚睡得晚,让我不要叫你。”
霍之汶点头,扫了眼一旁的时钟,已经将近上午十点。
她这是色令智昏不早朝?
一般这种情况,都离亡国不远了。
蚕丝睡衣的肩带一滑,那种触感像是昨夜他的掌心流连她的肩头。
霍之汶眼前好像又见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她灌了口冰水才将侧脸升起的灼/热压下去。
男色误国。
霍之汶切蛋糕的刀叉下刀细密,切得很碎。
她已经想不起昨晚为什么她原本的计划是三人共享晚餐,最后的结果却成了三人一起挨饿。
她送一杯酒而已,怎么就喝成了彻夜不休,折腾掉整个上半夜。
她连自己怎么入睡,都忘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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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身在Truth里的陆地和霍之汶一样状态有些萎靡。
温九昨夜凌晨在论坛看到一则爆料贴,里面提及昨夜城中发生的恶性车祸。
爆料者直指该事故并非交通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温九的热血因子被彻底点燃。
陆地正在家同周公浓情蜜意,温九夺命连环Call,半夜他被叫醒被迫地、悲哀地、没有选择权地、丧权辱国地陪温九一起跑交警队,刑警队和医院,探听第一手相关资料。
两辆相撞的车上只有两方司机。
其中之一——蔚蓝航空某机长已身亡,另一位司机则重度昏迷。
无法提供笔录。
现场的摄像头此前因为大雨风急被倒地的广告牌波及损毁,还未来得及更换新设备没有实况录影。
更找不到相关目击证人,警方只能靠现场的车辙等痕迹勘查来判定当时的情形。
折腾了整夜,除了看到身亡的机长父母在车祸现场流下的眼泪,没有任何收获。
温九直到回Truth依旧愤愤不平。
“那贴被删的太快了,公关真强大。里面提到和机长相撞的那车的车主原来曾经做过蔚蓝边Boss的司机。那机长刚和蔚蓝航空打官司讨薪,负面影响一堆,突然就车祸死了,和他相撞的司机还和蔚蓝有过关系,这也太不、巧了吧!”
陆地大脑昏沉,温九却激情澎湃。
她看上去完全是一副眼看着一桩杀人案就要被掩盖,受害人如窦娥一般冤亟待她昭雪的模样。
“我说”,陆地已经听了整夜,“这不是写小说,不是靠想象就可以的。证据呢?万一那贴就是来搅混水的,也许是蔚蓝的竞争对手故意泼脏水呢?”
“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遇事稍微镇定点,有些辨别力。思维缜密点儿有多难?”
温九顺手拿起陆地案板上的一本杂志汇编,抡了他脑袋一下:“我是很痛恨把捕风捉影当做事实。但是蔚蓝航空从前几年那空难开始就不正常。那会儿虽然我们还没入行,可举国关注,大家都知道。空难发生后追究事故原因没几天,所有的报道就都是副机长这个、副机长那个……全是副机长。好像航空公司完全无辜一样,焦点转移的那叫一个棒。就算真是商浔蓄意坠机,它也失察。蔚蓝的管理绝对有问题。”
“最近蔚蓝航空运营不善,那么多机长闹离职加讨薪,万一死的这位机长就是要儆猴的那只鸡呢?不搞民航我都知道飞行员资源多么稀缺。蔚蓝能轻易放手这堆机师才怪。”
陆地刚想反驳,一侧身突然发现席宴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这边,也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竟然没被温九的聒噪吓跑。
也是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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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九和陆地遭遇遇难的机长亲属时,经同意录下来的几段对白里,老人的声音夹杂着明显的哭腔。
陆地每次采访都怕看到事关生离死别的部分,重听无能。
温九嫌弃地看着他,而后追席宴清进他办公室,把录音笔转给他,希望席宴清听完能支持她深挖下去。
“老大,这事绝对有猫腻。你听好了给我个信儿,是大干一场振雄风,还是直接萎/掉。你一句话的事儿。你说,我就认。”
温九来也快去也快,席宴清摸起那只录音笔打开。
适才温九和陆地的争论他已经听到。
电视台等传统媒体对这宗事故的报道,他也已经听过。
时隔四年,距离一个轮回,还有那么遥远的时间。
过去的悲剧又要重演?
温九盘在录音笔里的这段录音,开头是一阵悉悉索索,而后是听上去像是来自年迈老者的哭声。在叙说近日来儿子激进的同东家就薪资问题进行谈判,多半得罪了人。
这声音撕心裂肺,满是哀恸。
因为情绪激动,老人已经做不好简单的陈述。
老人话里的嘶喊,让人心颤。
席宴清听过类似苍凉无助的声音。
四年前,他就听过。
且不止一次。
四年来,他经常听到,梦里或清醒时。
那些声音,在提醒着他为何到N市而来。
他拉开手边的抽屉,摸到烟点了一只。
手微颤。
回想起自己看过、听过和摸过的资料里,那些证实CE9602空难,被人刻意扭曲的痕迹。
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再度在他脑海里翻腾,试图破土而出。
都说人心向善。
他少时走过很多的寺庙,拜过很多的佛。
他甚至在“佛”遇到那个很好的女人。
他曾一心向善,去帮助这个世界上遇到困难的人。
可结果,他的至亲,被恶掩埋。
脑海里各种声音在对抗挣扎。
如果是蓄意撞车?
如果不是蓄意撞车?
他像只困兽,等待结果。
那些声音暂停的时候。
他眼底一寒,攥了下录音笔,即刻将其关闭。
他在等正义和真相,所以四年未曾轻举妄动。
可这个世界上,在有些人眼里,“正义”贱如泥。
有些时候,是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有些人,有些错误,犯了,就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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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N市市中某高档公寓地下车库。
蔚蓝航空的掌权人边城将车停在自己的停车位上,下车,而后锁门。
他刚走了两步,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在跟随,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他松了口气,还没回头继续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边城?”
边城警觉地转身,身前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黑衣黑裤,黑色鸭舌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
如同暗夜。
边城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性极高:“你是谁?”
男人没答,只哼笑一声。
对于危险的敏感,让边城再度后退一步,拔腿就跑。
可他到底人过中年。
空旷的停车场又像一团遮挡他去路的雾。
他还没来得及跑出下一个停车位,突然颈后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跌倒在地。
闭阖的眸子最后泄露的那丝光,满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