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桑槿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慵懒散漫,拢了拢外衣在一群宫婢的簇拥下走到了大殿。
大殿里立着一位长身如玉的男子,身着冰蓝色织锦暗纹麒麟裳,玉冠束发,隐着光背对而立,面朝殿门,背影挺立,带着立定山河的气势,又有远观疆土的从容,
于桑槿突然顿住了脚步,心里的恐惧在一丝丝的升起,那种感觉让她望而却步,因为她发现,面前的男子,东隋的太子付洛宣,越来越有手握江山的威严和君临天下的气性。
听到一纵脚步声,付洛宣缓缓回头,眉宇间刚柔相济,带着魅惑人心的邪恶。
于桑槿心一沉,已经慌了神,旁边的贴身宫婢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太子殿下带着这些人闯了本宫的嘉庆宫是作何意思?”于桑槿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勾起嘴角缓缓道。
付洛宣冷笑了一声“自然是来接人。”
“接人?”于桑槿疑惑的蹙起眉“太子殿下到嘉庆宫来接人?难道接的是本宫?”说完调笑着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
付洛宣打量着她,又环顾了四周,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冷冷的开口道“苏锦玥在何处?”
“什么?”于桑槿装作没听懂般重复问了一遍“谁?太子殿下说苏锦玥?”
旁边的贴身宫婢一唱一和道“就是曾经弄坏娘娘衣裳的那名宫婢。”
“她?”于桑槿恍然大悟“原来太子殿下说的是她,本宫都忘了。”
这一场戏做下来,渐渐让付洛宣失了耐心,他不欲和于桑槿针锋相对,也不愿与她多有牵扯,只要带人走便可,谁知这三言两语竟都是托辞,让他实在无心耗下去。
“桑贵妃!”付洛宣的语气渐渐冷冽下来,眼里带着不可逼视的光芒,直直的穿透那贵妃椅上容貌倾城的素装女子。
于桑槿心里咯噔了一声,说不慌是假的,按理说她不必去怕付洛宣,但他的眼神太有震慑力,这种慌张是不由自己的,但面上还得强装镇定,道“太子殿下恐怕来错了地方,本宫午睡尚醒,未见到那位名为苏锦玥的姑娘。”
“是么?”付洛宣一挑眉“到底见没见到,搜一搜便可。”说完吩咐身后的一群太监去搜整个嘉庆宫。
于桑槿猛的站起身,大喊了一声“住手!”
一群太监纷纷停了脚步,没了主意,看着付洛宣,听候差遣。
付洛宣看着略有些惊慌失措的女子,笑意更深“怎么?桑贵妃怕什么?”
“呵!”于桑槿的手死死捏住贵妃椅的一角,显然是已经有了怒火“你当本宫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搜就搜,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且不说其他,本宫是你父皇的嫔妃,按理说,你还得敬上三分,你这么大张旗鼓要搜本宫的寝宫,是否太无理了些?”
付洛宣看着她绷紧的脸色,半晌,竟然没有理会她的话,朝身后的一群太监道“不用管其他,搜!”
于桑槿一惊,没有想到付洛宣竟然狂妄到这种地步,朝身后的宫婢使了眼神,让她们赶紧拦住那一群太监。
双方渐渐僵持不下,付洛宣冷笑道“既然不做亏心事,桑贵妃怕什么?”
“怕什么?”于桑槿恶狠狠的盯着他“本宫自然问心无愧,只是你公然带人来搜本宫的寝宫,不符礼数,再者说,今日若真让你搜了,本宫的颜面何存?”
“今日本宫偏是要搜。”付洛宣好笑的看着于桑槿,嘲笑她的一番说辞“桑贵妃也阻拦不得!”
于桑槿思前想去,发现真的没有什么托辞可言,无论她怎么说,付洛宣都不置一词,根本无所畏惧。
眼看那些太监已经快要阻拦不住,焦急之下,于桑槿脱口便道“你弟弟现下正在休息,出生数日的孩子,你也要冲撞么?”
付洛宣眼神一眯,突然变成了欲生怒火的猎豹,眸子里闪着凶光“冲撞?本宫为一朝太子,何来冲撞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桑贵妃的意思,难道是不服本宫的太子之位,欲辅佐你的孩子来接替本宫的位置?”
于桑槿知道自己一慌则乱,说错了话,付洛宣何等的聪明灵敏,瞬间就逮到了她话语里的漏洞,事已至此,她竟然已经别无他法。
一群太监推倒了那些宫婢,分别冲进了其他偏殿。
于桑槿像是全身瘫软了一般跌坐在贵妃椅上,贴身宫婢凑在耳边问了一句怎么办,她笑了笑,手心都是汗,她不怕付洛宣找到苏锦玥,从得知付洛宣来到嘉庆宫开始,她就已经料到,付洛宣是何等的手段,找到一个人并不难,她此刻慌的是以后,她与她的儿子前途渺茫,付洛宣的城府太深,手段太狠,她又如何斗的过。
不一会儿便有太监匆匆而来,说是在于桑槿的寝殿里发现有一间偏殿,偏殿里摆设着刑具,一栋柱子上绑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付洛宣一惊“浑身是血?”还没等那太监回话,便一个箭步冲进了寝殿。
付洛宣一掌推开偏殿的门,刚推开便闻了一阵血腥味,有太监点起灯火,照亮了整个偏殿,随即便响起了一群太监倒吸凉气的声音。
眼前的人,头发散乱遮住了脸,浑身伤痕累累被死死的绑在柱子上,鲜色的血从那些伤口中源源不断的翻滚。
这该是有多痛,火盆里的炭火还在烧的噼里啪啦,苏锦玥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付洛宣顿住了脚步,甚至无法上前,没人可以确定,绑在柱子上的人是否还活着,付洛宣的心像是被谁猛的一揪,疼的他青筋暴起,脚像是定在地面上,竟挪不动半分。
有太监看到付洛宣愣在原地,便赶紧和其他人上前将绑在柱子上的苏锦玥身上的绳子解开,原本直挺挺的身子在那一刻就瘫软下去,倒在一群太监的身上,血撒了一地。
付洛宣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前将苏锦玥扶起,也顾不得她浑身的血会沾染到全身,俯身便将她抱起。
怀里的女子终于哼了几声,却也只是那种微妙的声音。
付洛宣低头看着,目不转睛盯了许久,一颗心终于轻松了下来,他第一次庆幸着,怀里的人还活着,可是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浑身仿佛也在疼,那是怎么样的痛楚,她是平日里爱嘻嘻闹闹的姑娘,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模样,如果…如果…他再来快一点…,如果他再晚一步…。
他不敢想,抱着她就快速走出偏殿,像是要逃离地狱般焦急。
苏锦玥感觉到被人轻轻的怀抱着,是那么的安稳又是那么的柔软,她的头脑还有些懵,但她还是想起了付洛宣,想起有人说付洛宣来救她了,她努力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是一片冰蓝色的衣裳,她又努力的抬起头,想着,这次,是付洛宣,不会再是他人了吧。
她满心期待,抬起头,终于看见了那个人,他绷着脸,扬着下巴,眼神依旧冷冽,容颜那么好看。
刹那间,她突然就哭了,像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泪水像是掉了线的珍珠,混着血不停的掉落,身上都是疼痛,让她无法忍受“疼…”忍了这么久,她终于敢大声的呼叫“疼…”她想,太疼了,太疼了。于是她喊叫着,带着哭腔,带着委屈,可以不停的哭。
付洛宣一愣,顿了脚步,低头看,怀里的女子终于露出一张脸,泪迹斑驳,哭的像一个孩子,那么软弱,仿佛一碰就会消失。他不自觉的就抱紧了些,又怕弄疼了她的伤口,于是又再次放松了点,然后提起脚步,希望快点再快点。
走到大殿,于桑槿坐在大殿的贵妃椅,冷眼看着怀抱苏锦玥的付洛宣,抢先开口道“她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教训一个小小奴才,还是可以的吧!”
付洛宣没有理会于桑槿的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她,让于桑槿不寒而栗,背后冒了一层冷汗。
半晌,付洛宣走近了些,经过之处仿佛都结了一层寒彻透骨的冰雪,他冷冽的开口,带着恶狠狠的威胁“若是你再敢对她动手,下一次,我就将你的嘉庆宫夷为平地!”
于桑槿一惊,身旁的贴身宫婢突然像是脚底打滑,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说完这句话,付洛宣径直走出嘉庆宫,血染了他一手,他跟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快去找车撵来!”
苏锦玥感觉到有阳光照射,暖洋洋的,身上的伤口却因此更加疼痛,像第二次撕裂一样,但她不怕,付洛宣就在身旁,她可以大声的叫,再疼也不怕。
迷迷糊糊的,她突然听不到付洛宣的声音,感觉刚才的一切都是梦,是梦么?她问自己,他来了么?她不敢确定,于是她伸出手,吃力的喃喃道“付洛宣?付洛宣…”
然后,她的手摸到一处冰冷的皮肤,摸到了直挺的鼻子,摸到了长睫如扇的眼睛,摸到了淡泽的薄唇,摸到了凸起的喉结,喉结正在振动,发出低低的一声嗯,然后响起了那熟悉又安心的声音,她听见付洛宣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她听见他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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