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十分,皇帝带着她去了欣华殿赴宴,因着宫宴上仅御膳房伺候的人就已经不少了,殿里略显拥挤,除了帝后,每位主子身边都只留了一个得力之人伺候,其他人都在殿外的廊下候着。
宴席上静菡不停的往门外看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自己跑出去了好几次,宫外升腾而起的烟火,花色各异,五彩缤纷,让她既好奇又羡慕的不得了。
原本她还只是在廊下看着,最后竟然拉着太子不知去向。
沁雪去端茶回来,见公主不在,她环顾大殿,见其他人都在,惟独两位殿下不见了踪影,便急忙放下茶杯出来找人。
她慌慌张张的在大殿前找了几圈,不留神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哎吆”一声,回头正要呵斥,见是沁雪,诧异的问:“你不在殿里伺候公主,在这里瞎转悠什么呢?”
饶是外面北风呼啸,吹在人脸上如刀子般寒刺刺的难受,可沁雪还是急出了满头的冷汗,带着哭腔对常喜埋怨道:“你还说,不是让你跟着太子的吗,现在两位殿下都不见了,这天眼看着要下雪,附近的许多小路上又没有宫灯,万一两位小主子有什么闪失,那我们可就要掉脑袋了。”
常喜吃了一惊,适才他在太子身边伺候着,三殿下不留神将酒水洒在了太子身上,他便出来派人去给太子拿干净的衣服,可偏巧廊下的灯笼给吹落了一个落在锦玉身边,锦玉便去偏殿找人借火折子点灯笼,常喜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锦玉,嘱咐她快去快回。
可他才从偏殿出来,接着就撞上了沁雪,这才多大会的功夫,料想太子和公主也跑不远,他便安慰沁雪说:“你别急,我们先在这附近找一找,说不定太子和公主就是贪玩,肯定跑不远的。”
沁雪这会子心慌的六神无主,眼皮也跳个不停,她急匆匆的在附近找了一圈,心里越加的害怕,便丢下常喜跑回了欣华殿,暗中着人禀报了皇后。
清辰也好一会没有看见那两个孩子了,听沁雪这样一说,忙低声对皇上说了几句,萧珺微微一怔,起身道:“朕陪你一起去。”
帝后突然离席,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帝不动声色道:“朕不胜酒量,想出去散散酒气,有皇后陪着就行了,你们继续。”
出了欣华殿,皇帝吩咐扶风通知宫中的侍卫立刻搜寻太子和公主的下落,又命福泉拿了许多烟花到空地上去放,静菡一直盼着这一刻呢,她若真是贪玩,看到宫中开始放烟花,必定会很快回来的。
可是过了好久,也依然不见两个孩子的踪影,清辰面上渐渐不那么沉着了,不安的来回走动着。看到她的焦灼,皇帝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今晚欣华殿附近这么多人,懿轩和静菡不会有事的。”
清辰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越来越慌,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惨死在雪地里的桑贵容,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在她心慌不定的时候,扶风带着两个人,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快步走到帝后面前回道:“皇上,娘娘,我们在前面的假山下面,找到了公主的一只鞋子。”
皇帝搭眼一看,可不正是静菡脚上穿的鹿皮翻毛小靴子吗,清辰本想伸手去接,可是不知怎的,眼前发黑,腿脚一软就跪了下去,若不是云岚和锦秀及时搀住了她,她差点就晕了过去。
清辰心下直发冷,问出来的声音都走了腔调,“在哪发现的,快带本宫过去!”
扶风目含悲痛,为难的望向皇帝,这眼神,让萧珺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皇帝很清楚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可是却有些不敢相信,他厉声吩咐道:“快点带路。”
“是。”扶风微微垂首,转身带着帝后往前面不远处的假山林而去。
这一片地方,除非年节大宴才会有人过来,平日里清辰鲜少涉足这个地方,所以并不熟悉这里的小路。
扶风将他们带到一处高高的假山下面,这里并不十分偏僻,旁边不远处就是大路,可是清辰分明看到,那假山下面有高高的一堆山石泥土,再往上看,明显就是新塌落下来的。
旁边有无数侍卫点着明晃晃的宫灯,清辰在土堆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点亮光,她步履仓惶的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正是静菡首饰上的一颗珍珠。
她扑通跪在那里,已然明白了什么,可是却又不敢也不愿相信,她颤抖着双手,慢慢向那山石塌落的土堆爬了过去,眼中大颗大颗的落下泪来,却像魔怔了一般,口中喃喃自语道:“懿轩,静菡,不要怕,母后来救你们来了,母后一定会救你们的,你们要坚持住,要等着母后……”
她顾不得泥土沾脏了她的衣衫,就算碎石划破了她的双手,指甲全都在泥土里折断了,双手鲜血淋淋,一双手都挖烂了,她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这时候的皇后,脑中已经一片空白,甚至连她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巨大的伤痛让她迷了心智,她只是机械的用手一下一下的扒拉着那些山石,只知道她的孩子被埋在了下面,她要赶快救他们出来。
萧珺身子晃了晃,有那么片刻的眩晕感,心如刀绞,眼睛都湿润了。此时天空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北风呜咽里听不到皇后的哽咽哭泣,只有怒吼的风声穿梭在山林间。
萧珺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去,自身后抱住皇后,劝道:“辰儿,不要这样,没用了……”
“不,不,你走开,走开,我要救我的孩子,走开……”清辰发了疯一般转身用力的将皇帝推了开去,又扑倒在那堆山石上,拼尽全力的用力挖着,这个时候,不管谁来阻挠她,她怕是都要与他拼命的。这是一个母亲要救自己孩子的决心,没有任何人能劝她住手。
云岚和锦秀这个时候也已经心痛的泪流满面,跑过去和皇后一起用手去挖那堆山石,可是谁都知道,这么大的塌方下,就算是大人,也不可能再有活路,何况还只是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