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边境一片苍凉。
边关外三十里,卫边军扎下营帐。早在郢军未至时,斥候已报告消息。边军立刻出动,疾行三十里,安营扎寨。
他们要拒敌于外,边关是防线,紧贴卫国的防线,决不能让郢人靠近。
一日后,郢军出现,两军对峙。
二日后,双方初战,各自无功。
四日后,双方再战,郢军小胜,卫军退十里。
七日后,双方三战,郢军又胜,卫军退十里。
对垒不过十天,出关迎敌的边军,已退回二十里,距最后的边关防线,只剩下十里。再退一退,郢人就可叩关了。
风萧萧,贴地卷起衰草,刮入卫军营内。
巡营兵无精打采。
三战两负,一旦退入关内,就只有死守。虽说关防坚固,但在家门口拒敌,感觉总不好。像迎面一刀砍来,远远避开最欣慰,若是贴颈闪过,总不算安全。
“他娘的!那些郢狗!”帐内,张峣破口大骂。他是主将,连战连退的滋味儿,让他太烦躁。
“将军,如今只差十里,就要退入关内。我们……不能再退了。”副将说。
“还用你放屁!老子不懂么!就是战死,也不让郢狗叩关!”张峣大骂,心里更烦。战死……只是气话。他们战死了,边关更危险。若再失利,只能退回去,拒关坚守了。
真他娘的像个缩头乌龟!
张峣一怒,重重拍上矮几。喀,矮几歪了,断掉一块角。
众将面面相觑。
张将军是个粗人,脾气火爆。他勇猛无比,军中都很敬佩,就是这脾气……让人太难沟通。
“将军,援军已在路上,不日就到。多出二十万人,我们就能反击了。”副将小心道。
张峣点点头,火气消了些。
二十万援军,确实令人欣慰。唯一不欣慰的,是统帅之人。居然不是孔义方?在他心目中,配封大将军的人,只有孔义方。
孔大将军没来,却来个什么王爷?真让人气闷!
那些个皇孙贵胄,懂个屁!全都养尊处优,哪知沙场铁血?打仗不是游戏,派个王爷来,充好看么?!
“援军几时能到?”他问。
“算时间,后日能到。”
后日到……也行。只要坚持两天,不和对方硬碰,待援军一到,就能痛击郢人,出他这口鸟气。
张峣看看帐外。
日色薄。
分明才刚申时,天却昏沉沉的,很压抑,正如他的心情。他闷闷道:“加紧巡视,留神敌方动静。”
他还没说完,斥候已奔入帐内。
“将军,来了!”
他跳起来:“郢人发动了?”
“不,不是郢人,是援军来了!”斥候很激动。
张峣一听,立刻奔出帐。其他将士跟着,也奔出来。这真是喜讯!没想到,援军这么迅速,定是昼夜兼程,才能提早三日。
众将都很激动。
可惜,激动太短暂。当他们奔到营门,却有些傻眼。援军不是二十万么?但这一眼望去,也就四五万人。
众人还在愣,已有人过来,捧着一轴黄卷。
“边军守将接旨!”
张峣率一众将士,急忙下跪。圣旨很简短,说白了就一句,大将军挂帅,专权一切。
一个没打过仗的人,能专权战事?众将士的心里,多少是不服的。对他们来说,皇族只是符号,高高在上,却没什么意义。
在铁血将士心中,只有更铁血的英雄,才能让他们佩服。
最不服的是张峣。
他接了圣旨,一抬头,不由瞪大眼。马车内,主帅走出来,轻裘缓带,广袖临风,慢条斯理瞅他一眼,露出懒洋洋的笑。
登时,张峣心头火起。他娘的!这是来打仗?是来逛窑子吧!他正在暗骂,却看见主帅的身后,又走出一人。
他的眼瞪更大了。
那人很低调,穿一袭青衣,就像个书僮。可重点是……那人是女的!虽然穿男装,但分明是女的!不管哪只眼看,从头到脚都是女的!
这混帐王爷,连女人都带来?!
张峣怒火猛蹿。
他走上去,一抱拳,粗声粗气:“大帅,军中不许女子入内!”
“唔,将军好眼力。”
对方居然还笑,还说他眼力好?只要不是瞎的,都看得出吧!他气不打一处来,硬邦邦道:“军有军规,女子不得入内!”
“不要紧,她是我的军师。”
说她是军师?怎不说是主帅?!张峣气极了,正要反驳,对方已走过来,带着那个少女,越过他直入营门,连看也没看他。
这个混蛋!火爆脾气一冲,他就要发作。
“将军……”副将忙拉住,低声道,“这人奉旨前来,将军不可造次。”旁边,众将都过来劝。
他挣了几下没挣开,狠啐一口,心底骂翻天。这时,鼓声起,主帅升帐了。众将拽着他,立刻赶往大帐。
大帐内,主帅懒懒高坐,身边站个少女。
众将看在眼中,都很不忿。
“张将军?”主帅看着他,带着笑。
他强压怒气,上前道:“末将在!”
“我听说,边军三战三败?”
“没有三败!只是……后两仗败退。”他恨恨说。一来就问罪么?好大的威风!
“三战两败,也不少了。”主帅轻描淡写,但那种语气,更让人上火,“郢军势头正盛,张将军,你有何良策?”
“郢军人数占优,我军自然不敌。只要援军一到,必能反击取胜!”张峣说完,忽然问,“二十万援军,为何只来这点?”
“哈,这还用问?”主帅笑起来,像听了笑话,“二十万大军,岂能说到就到?那些粮草辎重,难道会飞?提早三日到达,行军要多迅疾,行装要多轻简,张将军莫非不知?”
张峣的脸刷一下通红。
这人在刺儿他。他铁血半生,杀敌无数,谁不敬他三分!没有他浴血沙场,哪能有卫国平安?
这些皇室贵族,一个个游手好闲,生于安乐,长于安乐。他们的悠闲,是边关将士拿命换的!他们凭什么高傲?凭什么刺儿他?这简直是侮辱,对他的侮辱!
怒火喷薄,他再压不住了,大声道:“将士们奋战沙场,流的是血,拼的是命!主帅生长皇室,哪知将士们苦?如今挂帅驰援,竟无视军规,带女子入营,怎让将士们心服?!”
他当面怒斥,粗豪愤慨。
副将大惊。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都呆了。这是圣旨御命,假节钺的主帅!张将军太冲动了!
“大帅,张将军是粗人,不懂礼节。求大帅宽宥。”副将立刻跪倒,在他身后,众将也跪倒。
主帅笑笑,不理他们,也不看他们,只慢悠悠道:“不懂礼节无妨。张将军,你可懂军法?”
“我戎马半生,如何不懂?!”
“很好。”主帅点点头,淡淡说,“来人,将张峣拖出去,斩。”
一句话,众将吓坏了。
“求大帅开恩!张将军一时冲动,并无意犯上。”副将急忙叩头。两军对阵,先斩大将,这仗还怎么打?将士们的心,岂非要寒透了?
众将猛回过神,纷纷叩头。
对于张峣,他们虽不亲近,但很佩服。一个铁血猛将,战死沙场是宿命,马革裹尸是归处,绝不该这样被斩。白死在一个贵族手里,是莫大的耻辱。
“呸!老子看不惯的,就要说!求这鸟人作甚!老子站得正,行得稳,不怕千军万马,还怕一个废物?!”张峣大骂。他豁出去了,听令于这混蛋?他不服,死也不服!
众将心中大急。
这个张粗人,他这白作死呢!
顿时,大帐气氛紧绷,像拉到头的弓弦,一触即断。
主帅忽然起身,扫他们一眼,淡淡道:“原来,边军已无法纪,不但违抗主帅,还敢违抗圣旨。你们想造反么?”
“末将等不敢。”众人跪伏,很惶恐。抗旨……他们流血搏命,保家卫国,可不是为了到头来,换个抗旨的罪名。
一时间,众人噤声。
“将张峣拖出去,斩!”主帅哼了哼,冷冷说,“莫非,要我亲自动手?”
“呸!你这鸟人,鸡也没杀过吧?还敢杀人!哈哈……”张峣仰天大笑。横竖是死,他死也不服软!
两个士卒过来,被他推开。又来两个,仍按不住他。他大笑大骂,发狂一般。
众将跪着,都揪起心。
可下一瞬,他忽安静了,像莫名中风,浑身软软歪倒,如一滩烂泥。只瞪大两眼,一脸惊怒。
士卒们呆住。
呆了片刻,才七手八脚围上,将他拖了出去。
大帐内,一片死寂。
谁也不说话,他们已不敢说,也不想说了。如今大敌当前,主将被斩,他们还说什么?众将只觉得,大家都快完了。
这样的战事,这样的主帅,还打什么?根本不用打,也许两三日后,他们就都被斩,一个个死在营内,倒省了郢军的事儿。
众将黯然。
大帐外,朔风冰冷。大帐内,他们的心更冷。
“大帅,张峣已斩讫。”士卒回报。
主帅点点头,挥手说:“今后,众将各自警惕,以备战事。”说完踱下来,休息去了。
众人暗叹,也离开。
辕门外,张峣的首级高悬。士卒们指指点点,都很惊慌。看来,军心是乱了。众将心中苦涩,一转眼,却瞧见个人。
那个主帅带的女人,也站在辕门,抬头看首级。她居然不怕,还看得出神。这个祸害!要不是她,张峣也不会死!
众将咬牙,恨不能上去杀了她。气氛紧绷,像拉到头的弓弦,一触即断。
主帅忽然起身,扫他们一眼,淡淡道:“原来,边军已无法纪,不但违抗主帅,还敢违抗圣旨。你们想造反么?”
“末将等不敢。”众人跪伏,很惶恐。抗旨……他们流血搏命,保家卫国,可不是为了到头来,换个抗旨的罪名。
一时间,众人噤声。
“将张峣拖出去,斩!”主帅哼了哼,冷冷说,“莫非,要我亲自动手?”
“呸!你这鸟人,鸡也没杀过吧?还敢杀人!哈哈……”张峣仰天大笑。横竖是死,他死也不服软!
两个士卒过来,被他推开。又来两个,仍按不住他。他大笑大骂,发狂一般。
众将跪着,都揪起心。
可下一瞬,他忽安静了,像莫名中风,浑身软软歪倒,如一滩烂泥。只瞪大两眼,一脸惊怒。
士卒们呆住。
呆了片刻,才七手八脚围上,将他拖了出去。
大帐内,一片死寂。
谁也不说话,他们已不敢说,也不想说了。如今大敌当前,主将被斩,他们还说什么?众将只觉得,大家都快完了。
这样的战事,这样的主帅,还打什么?根本不用打,也许两三日后,他们就都被斩,一个个死在营内,倒省了郢军的事儿。
众将黯然。
大帐外,朔风冰冷。大帐内,他们的心更冷。
“大帅,张峣已斩讫。”士卒回报。
主帅点点头,挥手说:“今后,众将各自警惕,以备战事。”说完踱下来,休息去了。
众人暗叹,也离开。
辕门外,张峣的首级高悬。士卒们指指点点,都很惊慌。看来,军心是乱了。众将心中苦涩,一转眼,却瞧见个人。
那个主帅带的女人,也站在辕门,抬头看首级。她居然不怕,还看得出神。这个祸害!要不是她,张峣也不会死!
众将咬牙,恨不能上去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