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段路,抬头一看一片雪白缭绕成海看不到尽头,白色的梨花瓣裹在树上瞧去就像是结成一片片白云飘流浮在海面上,浓烈而又优雅的花。
梨花本无味，多则心芬芳。赵绾松开卫容的手，提着那宽大的雪白下摆，跑进了梨花林子里面。她本就是个爱花草之人，对梨花是最为钟爱的，此番见到这漫无边际的梨花自然欣喜若狂！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她巧笑在梨花林中，已让人有些分不清她和花的区别。
卫容最喜她巧笑，当下神矜荡漾，脱口道:“因为这是老爷安排人给夫人种的。”
赵绾愣住了，伸手就勾住了一朵梨花在手指头上，摩挲着花瓣，故意笑道:“夫人说她不相信呢!”
卫容收回神色，只进了林子，牵住她的手腕：“老爷说了这片林子是夫人的,从半山腰到山顶全是夫人的,花是夫人的,果子也会是夫人的。”
“真的?”她偏头细细瞧着他。
“真的!”卫容抿了抿嘴角。
起风了,繁华的梨花随着风涌动,翩翩飞飞的花瓣旋绕着,她的肩上也落了花瓣,只是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女人在林间慢慢走动，穿行着漫无边际的香梨雪海。
“这里可以望见皇陵那座山么?”赵绾问卫容。
他手臂一僵又温柔答道:“可以,离皇陵不远。”
“那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这里就好了,我就可以看到你了。”她的宿命让她选择不了长久，只能甘于沉寂于一抔黄土。不过，能有这样美的一抔黄土，她已经很满意了。她想了想又问:“这里可以望见皇宫吗?”
卫容听她如此说来，心头也是陈凝了一番，只道“好像不可以。”
她叹了一口气惋惜道:“真是可惜呢!”可惜她先死了之后就看不见他了。
“可是老爷说了会和夫人埋在一起的,夫人忘了么?”他满眼温柔望着眼前的人像是蕴满了山水苍翠柔和将她小心翼翼存放在里面。
她只是抿着嘴角淡笑抬头看着这成片的梨花,梨花就是这样少了就难看多了就好看得很,像是带着香味的雪漫天盖地的。
待过去了一些时候她忽然仰头亲上他的脸颊,卫容愣了一下笑意又爬上了嘴角又牵着她的手。
赵绾行了一段路，却是看见红白相交。朝那红色中走去，
满眼的红,深深的红色挂在枝头开的很是灿烂茂盛，每一处都是惊艳的美。那半山是梨花，而这半山就是桃花。
“哪里来的这么多桃花?”她问道。
“听说桃花是锁心之物,传说很久以前桃花是神物,凡间的男女若是得到了桃花送给心爱的人就能得到回应。”他细细说着牵着她在桃林中慢行。
以往她从不觉桃花有多好看,可是此时却觉得煞是好看,只是淡笑道:“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听过太久了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不过卫雅鸾记得要种桃树给最爱的女人。”他装作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赵绾半晌嗯了一声儿才慢吞吞道:“那是卫雅鸾种给初心的么?”她不想自己是赵绾,不想自己顶着其他女人的名字得到他的牵挂。
“卫雅鸾说是的。”他停住脚步任由她撇了两只桃花藏在袖子里。
带着些柔情蜜意，她想，这就是所说的深情缱绻。
忽然看见一些穿着鲜艳的女子们站在桃树前闭着眼认认真真的模样,他们面前的桃树上还刮着红色的锦囊。
二人躲在树后,赵绾笑道:“你猜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是在想如意郎君。”
听见二人说话的少女们张开眼睛看见了他们瞠目结舌抬手指着他们结结巴巴道:“真的有仙人!”
另外几人也都跑过来看,只是赵绾笑出了声儿。卫容也只是抿着嘴角淡笑,一路安安稳稳走他们身边经过。
“哪里是仙人了!明明是夫妻!”
少女们笑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群人十来人左右虽是普通农民打扮但都背着些背篓什么的与他们对面走来,赵绾抬眼看见那群人握紧了手他的手:“雅鸾,你带了多少人?”
卫容只是弯着眼角笑着低声道:“别说话,当作没看见。”
赵绾默声了,看来这群人不是卫容带来的人,低着头紧紧握着卫容的手。
卫容牵着着她越走越快已经跑了起来。
忽然间卫容拉着她顿下脚步,因为前面已经被人堵住了。现在他们陷入了全然被包围的状态。
几个人围攻,她脱离了卫容一臂宽的范围,她不会武功只能呆呆站着看着卫容。怎么会有人来刺杀卫容?到底谁还知道这件事?
一把剑逼向照完,她怔怔看着,原来来得真么快?她就要离开他了!她恍然闭上了眼睛,就这样走了吗？丢下最亲最爱的人……走了？
“是傻子么？不知道动一下!”还带些宠溺的声音。
照完睁眼看见卫容正挡在她身前,长剑刺入他的肩背,而他却是抽着刚刚抢过来的剑刺向她的背后的人,她心脏一下拉紧，说不出的痛苦，只觉脑袋里轰隆乱响，喝道:“你疯了吗?”
场面很乱,赵绾记不得太清楚,只记得眼前的男人仿佛很想笑就是没有笑出来倒在她的怀里说她是个傻子。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赵绾抱着卫容，蹭着他的额头，眼眶干涩疼痛。她只知道重复这句话,明明是她要比他先死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后来赵绾只记得萧云将卫容背到了马车上,她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爬上了马车。
她抱着卫容，低头看着他:“咱们先去治伤,不会有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卫容还是在安慰自己。
“先回宫,以防有人逼宫。”卫容提着气虚弱说出这句话又扯着嘴角笑了笑:“真是可惜,早知道是这样来的时候就先去集市了。”
“谁想去集市了!”她低声呵斥他,她就是怕他出事可是他偏偏出事了:“别说话了,先回去,回去就没事了。”
对,先回去,先回去治伤就没事了。马车太快，比来的时候快太多,她怕把他颠簸住了就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先前裹好的伤口又浸血出来。
“初心。”他喃喃着半眯着眼睛看着她:“朕只是有些困而已。”
她急忙拂上他的脸:“别睡,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别睡。”要是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那你陪朕说说话。”他低低笑了一声眼前有些模糊。
她亲上他的脸:“别睡,你要是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那朕岂不是很吃亏?”
“自然,你在我这里哪次不是占便宜?那时候你从来没问我愿不愿意,想来院子里就来院子里,每日里就是跟我说些有的没的,然后有意无意勾引我,可恶得很!”她说着又弯了弯嘴角亲上了他的唇:“你一定不知道我比你想得还要早上钩。”
“你要是真的敢死,我就真的敢去改嫁然后气得你从棺材里爬出来。”这一刻却是泪珠不受控制滚了出来打在他的脸上:“死了也不和你埋在一起。是真的，死了也不会和你埋在一起！”
他抬手要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却又累得摔了下去幽幽一叹:“别哭,你高兴怎么样就随你。”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我不高兴,怎么样都不高兴!”她执拗的看着他，像是个耍脾气的孩子，泪水还是不断滚落，没了他还有什么能让她高兴？
“其实朕早就拟好了旨,朕若早逝,就把你送出宫去过你想要的日子。”他断断续续说完这一句弯嘴笑了笑却是闭上了眼睛。
“卫容,你要是死了，我真的就改嫁。”她拍着他的脸颊全是染的她的泪水。
他的指头微微动了动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马车冒着夜色径直驶向了宫中萧云将他背进了她的院子,现在他受了伤,谁也不能知道否则会引起轩然大波。
院子里的宫女太监都点着灯看着慌乱的两个主子也跟着慌乱起来。赵绾微微定了定神吩咐道:“去找太医宋林,快去!只能让宋林一个太医前来!”
卫容被放在床榻上趴着,因为伤口是在背部所以不敢压着了。灯火明亮,那红色渲染绽开在他白色的衣服上像是蔷薇花妖冶又凄厉。
她握着卫容的手默默念着没事,这个人不能有事。
听得一阵响动,宋林来了。宋林还没穿好衣服正是凌乱地跑了进来,一见卫容趴在床上就吓得连忙取下身上的药箱子。
赵绾松开卫容的手,脸上也是泪痕慢慢站在宋林身边哽咽只道了一句:“他不能死！”
那一句是何等的软弱与祈求，连宋林也愣了一下从未想过这种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稍稍缓过来忙道:“小主还是先帮着把皇上衣服脱了吧。”
赵绾连忙去扒卫容的衣服顺便吩咐富华他们:“留个人去院门外守着,看见有灯火来了就通报一声!”
富华出去了,九儿站在门口冷眼打量着屋里,简平就在帮着忙。
衣服刚刚脱开,她偏了偏头,看不见伤口只是背上到处都是血染着。她手抖得厉害,看着血淋林的伤口，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好！宋林看着她如此模样便拨开了她的手:“小主还是先站在一旁,微臣来吧。”
她收回了手站在一旁拧着浸在热水里的帕子,才稍微定了定气。方才站了一会儿,就听见富华跑过来说是有妃嫔人带着大批人过来了。
她看了眼还是昏迷的卫容,将手中帕子递给了简平跑了出去还把门关上了,只吩咐富华:“快去贵妃娘娘那里,就说是这里遇上事儿了让她马上来。”
自己倒是掇了一根凳子四平八稳地坐在了门口,顺道让九儿去取了一杯茶端在手里站在她旁边。
她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萧云冷声道:“萧大人,这事情漏不得风声。”
萧云敛了眉头也是明白,赵绾这是告诉他不要乱说话:“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