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亥时,赵绾命人不熄灯烛,只是呆呆坐在床上看着烛火摇曳。她在等,等他回来,也许这就是习惯,再晚也要等的习惯。
忽然烛火一暗,烛油有些小小的噼啪声她甚至错觉自己都听见了。她忽然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披着衣服去吹烛火。
“主子,皇上派人来说国事繁忙宿在乾元殿了。”
赵绾临近烛火的脸庞偏着听完了这话，终究是笑了吹灭了烛火。
到了第二日,内务府便送来了做好的衣服。一只青笋笋的孔雀拖着绮丽的长尾绣贴在蓝色的宫装上,从衣服的领子上一直缠绕蔓延到了衣摆之处,袖子上是孔雀尾巴上那眼睛的点缀模样。
赵绾看着镜子里衣冠整齐的自己,发式也变了,再不是原来简单的云髻了,变得更加繁复更加尊贵了。她偏开眼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只吩咐着九儿要去徐如月那里去看看。
徐如月正在屋头摆弄花草,拿着剪子正修剪墙角的玉兰花,这花本就不需要修剪,可是她就是看不惯。
江碧华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帕子候着,徐如月不喜欢为了这些东西把手弄脏。
“听说赵绾的院子里围着墙种了一片蔷薇是吗?”徐如月提着剪子剪下一片翠绿的叶子,那个懦弱的男人即便知道她也种花却从没有送过给她,说到那些什么宠爱,她现在也开始模糊了。
江碧华回道：“是的,是皇上派人从天目山挖回来的。”
徐如月嗯了一声儿闭着眼养了一下神扔下了手中的剪子,许久她翘着指头才将手递给江碧华:“这么长时间就没去过别的妃嫔那里吗?”
江碧华一面儿拿着帕子给她擦着指甲一面儿答道:“没有。也不知那赵绾用了什么妖术,皇上竟然真的一次也没去过别的女人那里,自上次庄贵人流了孩子之后,后宫之中便只有她和邓常在和傅嫔怀了龙子。可偏偏邓常在拼死拼活就得了个常在的名号,赵绾可是一步登天坐上了贵姬的位置。”
徐如月只冷冷抽了抽肩膀冷笑两声儿,只道:“那赵绾只怕是要过来了。”说着摇着曼妙的腰坐到了榻上,手指捻着茶盏盖儿玩耍。
赵绾来时,徐如月手里正端着茶盏见了，见了赵绾来了也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起身去迎她。毕竟赵绾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虽是二品依旧低了她一成,不过这肚子里有孩子就不一样了。
赵绾方才准备行礼却被徐如月提手拦住了,只听得徐如月道:“身子重就别行这些个劳什子礼了。”
赵绾笑了笑也松了手不行礼，只是抬眼看着江碧华,徐如月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只对江碧华挥了挥手道:“带着九儿出去将外面盆子里的牡丹修剪一下。”
江碧华瞧了赵绾一眼便退了出去,九儿也瞧了瞧赵绾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终是退了出去。
二人才一出去,徐如月就牵着赵绾到了坐榻边道:“难得来一次就坐吧。”
赵绾与她一人坐一头,不过先开口的不是赵绾而是徐如月。
徐如月眼眸垂在茶盏盖儿上只扯着嘴角讽刺笑道:“上次让贵姬好好保重身体,结果倒真是保重好了,这么快就有小皇子了。”
赵绾只是略略一笑垂眸盯着自己腰上的那抹孔雀绿:“那就不瞒着贵妃娘娘了,我一直吃着药,不过这次怀上是因为药被身边的一个婢女换了的,那婢女还是您送来的。”
徐如月飞扬的眼角略微扩张一眼瞪着她:“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宫一面让你不要怀上一面儿给你倒了避子汤?”她有些怒气了,这赵绾的话分明是说她两面三刀的。
赵绾只是轻笑一声也端着茶抿了一口道:“若那人不是娘娘的人又是谁的人呢?这宫中能想到来控制我的又还有谁呢?我怀了孩子自然会和娘娘撕破脸皮，受益的又会是谁呢？”
徐如月定了定神,眼眸微动:“你是说淑妃?”真想不到淑妃还有这等心思,借她的手安插自己的人,竟然还能想到毁了她和赵绾的结盟这件事，倒还真是走了好几个弯弯绕的脑子。
赵绾轻拉了一下嘴角,手指拨弄着袖子上的碧色花纹:“孩子的事情,娘娘不用担心,不该来的就不要来,赵绾还不至于连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
今儿是徐如月第二次问什么意思了,这个赵绾到底是要做什么?她有些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赵绾只是手指搭在自己的肚腹上冷冷道:“字面上的意思。”
“你倒是够狠,连自己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徐如月眉睫一颤,没想到赵绾竟然主动提出不要肚子里的孩子。
赵绾没有笑,只是脸色有些青黑，看来也是沉沉静静:“不知娘娘是否想得到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徐如月一愣,这赵绾当真大胆，她起身展了展袖子笑道:“这后宫的女人谁会不想?怎么?你不想要?”
“我不想要,我只要卫容这个男人,什么都好,一切如他所愿。”
对，一切如他所愿，她没什么能给他的，就再帮他一两把。
赵绾定定回答徐如月:“至于后位怎么样,谁怀了孩子,我也不在乎,不过淑妃娘娘既然这么对我,我必然不能袖手旁观的。”她干脆顿了顿之后准备一鼓作气说完:“只要这后宫之中的龙子全部殒命,再查到淑妃娘娘的头上,便可以赐死她了。”
徐如月听完之后飒然一笑指着她道:“以为你多聪明,只要陆风的势力还在,淑妃又怎么会倒?本宫的孩子殒命,她连分位也没降下来。”
赵绾抬着眼眸看着徐如月,眼中泛着丝丝冷光:“若是联系上了晋王,那么皇上徐国丈晋王三股势力合击陆大学士势力又怎么会不成呢?”
徐如月这才有些明白来,原来赵绾来这儿是为了撮合她和卫容的,倒是真是聪明的女人,她忽然开口问道:“是皇上让你这么做的?”如果是那个人男人有这样的心思，她恐怕会有些对那个男人动心了。
赵绾定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是谁让我做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手指捋着锦绣袖子上哪青绿纹路。
徐如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晋王会和我们联盟而不是和淑妃联盟?”
赵绾忽然轻笑一声已是成竹在胸:“这是皇上的事情不是吗?只要皇上答应打下来的军力分晋王一半,你认为晋王会不同意?”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否则，陆家早就被扳倒了，哪里能等到现在?就让她帮卫容吧，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赵绾仿佛说得有些累了又端着茶轻轻抿了一口,垂下了眼睫毛等着徐如月的答复。
徐如月看着眼前沉静秀丽的女人,忽然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女人哪里懦弱了?分明就是一头狼,不,不是狼,是一条蛇,一条静默隐忍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