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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太平间是顾小满畏惧的地方,一个可以制造各种恐怖鬼故事的摇篮。可自从妈妈去世,看到她被推进太平间的一刻,顾小满心中的恐怖突然消散了,一颗溢满慈爱的心在那里停止了跳动,那份爱却还在延续着。
太平间里躺着的,是多少人绝望的牵挂,送妈妈进去的那一天,她没有离开,一直待到夕阳西下——
“好了,散会。”
冷涛让所有实习生马上回到岗位,各尽其责,前一段时间的成绩仅仅是一个开始,下一个月的月初,还在这里开会,到时候再确定一下,有些人是否需要调整。
顾小满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冷涛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口。
“冷主任,顾小满是左院长介绍进来的,您这么做……”
“在泌尿科没有人是特殊的,她这个时候,通过这种关系进来的,能力会有多强?我不会派她去病房?更不会拿病患的性命做儿戏,如果她不能坚持,有情绪,可以申请主动离开,或找左院长告状,去其他科室。”
冷涛整理了文件,交给了助手,助手压低了声音。
“刚才,您的手机在办公室里一直响,好像是——嫂子打来的。”
“我会调静音的。”
冷涛显得有些无奈,助手只能闭了嘴,跟随着主任离开了会议室。
据说,冷主任的家庭矛盾已经由冷战上升到了离婚,冷主任为了躲避妻子,在医院里住了三四天,他的电话一直响,却一次都没接听过,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敬业的医生,可对家庭却是失职的。
散会后,所有实习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不敢有一点怠慢,只有顾小满的工作看起来最轻松,要守着的不过是一辆推车。
可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看似轻松的工作,到了顾小满的手里,就变得极其复杂,让她措不及防,甚至有点惊魂动魄。
前半个小时,她还无聊地坐在椅子里,斜望着窗外,视线里,一只流浪猫在医院的院子里寻觅食物,喵喵地叫着,后半个小时后,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有病人病危——
当顾小满赶过去的时候,场面让人心碎,刚刚去世的是一位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甚至还没来得及实施抢救,便宣布死亡,主治大夫摇着头,去赶着给另一个病人做手术去了,年轻人的母亲跪在地上,已经哭不出声来,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样的景象,让刚刚送走母亲的小满,心中再次泛起了悲伤的波澜。
“先送太平间吧。”一位男工作人员走上来。
“不,不,求求你们,救救他!”悲伤的母亲还在恳求着。
顾小满不忍多看她一眼,和另一名工作人员将遗体抬上了推车,盖上了白色的单子,可怜的女人还在拼命地恳求顾小满,不要带走她的儿子,巨大口罩的后面,小满只露着一双乌黑湿润的眼睛。
“如果能留下他,谁愿意让他去那个冰冷的地方。”
顾小满推开了女人的手,让她节哀顺变,女人的手滑落下来,哑然无声。
顾小满推着推车向外走去,穿过一个小花园向东,经过一条甬道,就是医院的太平间,一道铁门挡在那里,厚重阴森。
帮忙顾小满的只是医院的一名合同制的男工,每天来医院做的事情,就是帮忙抬遗体,跑跑腿,赚个生活费,所以这样的场面他见的多了,不以为然。
顾小满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却没想到推着这辆推床的时候,心情竟然这么沉重,她走得很慢,很累,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我来吧。”男工知道小满是第一天来实习,能体谅到她此时的心情,低声抱怨,这哪里是女孩子能干的活儿。
“没关系的。”
顾小满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摇摇头。
“听说你是TX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吧?太浪费了。”
“在医院里,任何一个工作环节,都需要有一名专业的医生在,我不干,也有别人来干,都不一样的。”
“你还真想的开,死人还需要医生吗?他需要理容师。”男工开着玩笑,顾小满没再说话,一直默默地朝前走着。
从某种角度来说,顾小满算是太平间的工作人员,不算什么医生,和这位乐观的男工身份没什么区别,她能想象得到,一个月后,其他实习生都能拿出成绩给冷主任看,顾小满能拿出来的只是一个月内送了几具尸体,这个数字是多好?还是少好呢?冷涛的下马威,还真是让小满很头痛。
太平间的门打开了,看护管理员大爷叹息了一声。
“又来一个,填一下登记卡。”
根据规定,一般遗体只能在这里存放一天,家属要么带走处理,要么由医院直接送火葬场火化,特殊情况才可以停留更长时间。
填好了登记卡,管理员大爷将遗体的推车接了过去,到这里,小满的工作就算结束了,她要做的是等在太平间的门口,推着空车回去。
男工随着管理大爷进去了,小满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拿起大爷刚才看过的书翻了几眼,却怎么都看不进去,心里想着的都是那位母亲悲伤的目光,她忍不住向推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不经意发现推车上的死亡的年轻人手臂竟然垂落了下来,也许是管理大爷重新整理导致,或者男工翻动遗体的时候掉出来的。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顾小满又说不出来,她蹙眉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
“等等!”
冰冷的存尸抽屉已经拉开了,冒着森冷的白烟,推车在顾小满的喊声中停住了,管理员大爷和男工都回头看向了顾小满,小满飞快走上去,一把扯下了白色的布单,盯着死者的脸。
“顾医生——”
男工很奇怪顾小满的反应,坚持要将布单盖上,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顾小满将男工推开,手指放在了死者的脖子上,又扒了一下他的眼睛,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把他抬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