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毓敏被曹沾一句话噎着,一时发愣这个当口儿上,外头的小丫鬟就在门外边嚷嚷起来了。
小丫鬟们看样子是事先得过嘱咐,未经传唤,不许入内。于是一个个在外面莺莺呖呖的娇呼起来。听她们口里所喊的,乃是二阿哥来了。
二阿哥永琏恰是胤祥去世的那天晚上出生的,今年十二岁。
兆惠的女儿倘若这辈子还叫个玉玲珑的话,该比毓敏大一岁,她应该十六了。
以前毓敏辛辛苦苦红楼寻芳一场,看样子并没有弄对。总觉得玉玲珑如果就是王熙凤的话,跟琏二爷之间的岁数貌似有些不搭。
当然,兆惠家的玉姐姐肯定是不会成为太子妃的。所谓的王熙凤跟贾琏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是狸猫换了太子之后的结果。
当今太子殿下也就是二阿哥永琏,应该是个被掉包的假货。
真货应该是自幼被偷换出宫,养在马府或者其他某个权贵之家,不久后终于迎娶了王熙凤这样一个不识字的泼辣媳妇儿。
这一世过去十五年发生的林林总总都是敏公主在那里折腾,毓敏全不知情,此刻便好比重新进入了一个胡乱改编过的不入流的山寨红楼剧组。
不入流流就不入流吧,这一世因为永琏比历史上正版的多活了好几年,所以毓敏肯定以及确定,目前她和她的前世公主妹纸所处这个位面,仍然还是一个过渡位面,并不是最终定型版。
只有最终定型版才会和历史吻合。
但是,毓敏即便是在过渡位面上演的不入流山寨红楼剧组里混,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红楼梦一书现在已知并不是按照最终定型版大清历史来书写的。曹雪芹所写的,就是过渡位面当中发生过的那些事儿。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的笔法,分明看得出来,他是知道前世和来生之间关系的人。不但曹雪芹知道,脂砚斋也是清楚这个情况的。譬如贾雨村能事先识得破钗黛等人的结局,也能当面遇得见他自己证果之后的老和尚化身,却又当面认不出他自己来。
诸如此类的前世来生套接嵌入关系,在书中的例子比比皆是。
所以毓敏此刻已知目前所处的这个位面不是最终定型的正史版本,却也不敢大意。
不敢大意,并不意味着束手束脚谨小慎微。
毓敏觉得其实自个儿连带着前世敏妹妹,完全可以任性乱来。反正是个过渡而已,反正今生搞砸了之后肯定还有来世,怕啥呢?唯一需要注重的,就只是在曹沾和李卫的跟前落个好印象。
嗯!这一切的基调应该就是这么来定的。
于是毓敏大大方方的冲着门外值守的丫鬟们吩咐道:“伺候着二阿哥在前头宽坐。我这就出来。”
然后回头冲着曹沾笑道:“换作是大唐时代的话,这就是咱们的忠王爷来了啊,那可不得了,那可得赶紧出去迎接他。小曹你是在这里等着呢?还是出去做个陪客?”
唐明皇李隆基的太子李亨,成为太子之前最早封的是忠王。
杨玉环曾经是寿王的妻子,被公爹李隆基抢了过去。
倘若大清朝乾隆年间有任何人可比杨国忠的话,那人就是傅恒无疑。倘若大清朝当真要类比大唐开元和天宝盛世的话,二阿哥永琏就对得上太子李亨。太子李亨十多岁的时候,就是个忠王的头衔。
毓敏这么拿大唐故事来比对大清时政,被御史们知道了,是要告一个大不敬忤逆之罪的。
毕竟是李亨跟大将陈玄礼勾搭起来,联手在马嵬坡逼得杨妃缢死,又逼迫玄宗退位去做太上皇。同时,李亨自己的结局也很不好,死在太监和皇后之间爆发的激烈宫斗之中。
拿这种大不吉祥的古人来比拟当今皇上和当今太子,那可是一桩极其严重的罪行。
毓敏一方面是心里想通了这一世没什么所谓,尽可以随便乱来,再不必苦苦为难自己。一方面又是投个石子试涟漪,试试看曹沾心里头此刻有没有暗自存着拿宝姐姐譬喻杨妃这样一个坏心眼儿。
不管测试出来的结果是有还是没有,毓敏都愿意在曹沾的跟前,毁谤今上,乱打这样一些得罪人的**喻,也算是把小曹当自己人在看待了……倘若不是极其信任的密友单独呆在一起,谁又敢公然说出这样出格的疯话来呢?
曹沾的聪明机智,显然是在诸人之上的,不然他日后也成不了旷世大神。
所以毓敏心想:小曹一定能够听得出我是存心想要跟他剖心沥,我把他当做最值得信赖的自己人来看待,这才肯在他的跟前大放厥词,拿大唐天宝忠王来比喻当今拟太子永琏。永琏等于事实上的太子,但并未正式被册立,所以算是拟太子。
倘若曹沾的历史八卦底子略差一些,也许就听不懂毓敏想说的意思了。
不过这个完全不用担心。就红楼梦中出现的各种影射看来,这世上没有比红楼作者更热衷绯闻八卦的男人了。他若不八卦,谁还八卦。所以他肯定是很熟悉大唐宫闱秘史的。
却不料曹沾完全不在意毓敏所做的非法比喻是不是有点不大安全,他倒也笑了起来。
说道:“咱们这个二阿哥也是个一天到晚哭着闹着想要去杭州玩的,你不妨跟他多唠唠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下的那段戏文,勾得他心里作痒,然后又许诺他:从杭州回来一定带些好玩的物事给他,又承诺一定把杭州亲眼目睹的诸般人情景物,全都细细地告知于他。那么他就会在皇帝和皇后的跟前替你求告,一定要皇帝降恩,早点安排你去杭州玩。”
因为永琏是皇帝绝不肯放他出京的,这道理谁都知道。
所以越是拿杭州风物哄得永琏心动,便越容易促成毓敏自己的杭州之行。
曹沾这么一说,毓敏也觉得这办法可行。
便又问他道:“你呢?这法子对你也好使吗?”
曹沾摇头道,“恐怕不成。”
又低下头来轻轻地扯着自个儿的袖口,闷闷的道:“我还是只有做了喇嘛,才能够去得了江南。”
毓敏一听就生气了!这孩子!这臭脾气!怎么就跟驴子似的犟呢?
凭什么非得做了喇嘛才能下江南啊!你那就是脑子钻进了死胡同,打不过掉来了。
于是一连声儿的啐道:“呸呸呸!胡说八道!本姑娘今次就是要你去杭州,就不要你做喇嘛。你就等着瞧好吧!且看看我说得出做不做得到。”
曹沾嘿然,顾左右言他道:“你快去招呼贵客吧,那孩子才十二岁,傲娇得不行,倘若你去得迟了,他大哭大闹起来,那可不好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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