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见我脸色起变化,知道我能看懂,便拍了拍我腿,忙问道:“看出啥名堂来了?”
我此时被几行小篆勾了心神,完全愣住了,我这人本不信怪力乱神,觉得求神拜佛都是在自欺欺人的耍过场,归结为自我心里安慰罢了。但这一路过来,我已经不再那么坚持了,现在看着那几行小篆,我头皮就一麻。
“发什么愣?看出什么端倪了?”大哥继续拍我,一下就把我从不真实中拍了回来,我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就说道:“这上面的字我能看懂,但可能翻译出来有点荒唐,你听了可不要笑话我才行。”
我只能事先打个草稿,小篆描述的事太虚幻了,我都认为那是胡说八道,不然呆会一出口,他们可能觉得我没吃药这样来唏嘘一番。
大哥纳闷了一下,也没过于在意我的这句废话,忙着叫我先出洞再祥说,他说在这树洞里放了个屁,臭得要命。
我还嘀咕怎么就臭到一股异味,顿时就诅咒了他,三下五除二便猫身出了洞。
树洞外此时挤满了人,牙子他们都过到了这边,都晃着手电,正老有兴致的审视起这棵巨榕树来。
我一出树洞,就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了筋骨,而大哥在树洞蹲的过久,脑袋一下有点缺氧,正在撑着膝盖缓冲,片刻之后,他恢复了过来,就迫不及待的要我翻译那棺椁头上的古文字。
众人一听有棺椁,都变得更斗志昂扬了起来,还有故事听就更是议论纷纷,一阵窃窃私语,冰姐也侧了侧身,应该也感兴趣。
我就咳嗽了两声让他们安静,心想是该在这帮老帮菜面前表现一番的时候了,在现场数我文化最高,毕竟大学本科不是盖的,顿了顿,就装出一副资深老教授的模样,说道:“那棺椁头上的古字是秦国的小篆字体。”又顿了顿,“那上面刻着有五行字,翻译过来后就是:十层鬼尸、锁封木脏、逆时拒开、火业焚千、人迹全无。”
我就像念打油诗一样,声音也做作,但感觉挺爽,为了满足虚荣心就说了两遍,然而众人都闻而不语,大伙刚才的窃窃私语现在变为默不作声,我心想不是在对一群牛弹琴吧?
“这五句什么意思?”冰姐第一次开口问我。
别看她身材凹凸有致,平时也不爱交流,老是一根筋穿一款黑色特务紧身衣,但文化也应该够呛。不过她愿主动开口问,我倒觉得不真实。在我嘀咕她的时候,她又冷冷的瞟了我一眸子,意思就是说你有屁就快放。
我正了正嗓子,暗骂她一声,什么态度?但也开始解释道:“那五句小篆所表达的就是说有一具要被打入十层(古人早时认为阴间只有十层地狱。)地狱的尸体被封在了这棵巨榕树的树身之内,而且还警告说时间未到,千万不要试图打开这口棺椁里面的棺材,否则就会从地狱里冒出阴火来惩罚,惩罚就是地狱的阴火会焚烧这里一千公里内外的地方,会烧到连半个人都不剩。”
我一口气解释了那五句古文的含义,吁了口气,说着的时候我自己也有点忽悠小朋友的感觉,此时现场竟然没异声,就瞄了瞄众人。
发现大哥他们都听得若有所思,无比认真,都已经开始琢磨了起来。我想了想,就明白了,因为他们都是常年倒斗,说句夸张的这些人下地的时间可能比呆在自个家里都多。虽然是不惧神鬼,但总有所敬畏。现场又出了一个诡异的树中椁,加上那种暴虐的龙蚁,两相一联想,这龙蚁极有可能就是守护这古字所描述的那“尸体”的守卫,所以他们习惯的就往那方面靠了,他们就如牙子所说宁可信其有。
然而黑土见我们都在嘀咕,全然忘了此地如同雷区般的危险,他是急得左右踱步,最后见我们还不愿动身,就开口催促我们快点进村然后才想其他。我这才如梦初醒,马上给大哥打了个眼色,大哥看了看表,然后就一吹口哨,我们再次整装,一队人接着一个跟着一个从榕树洞鱼贯而过。
过了这鬼气弥漫的左路后,我走在榕树洞后面的小石道上,感觉空气无比的清晰,不由就狂吸了两口才满足。
路两旁光秃秃,没啥茂盛的植被,应该被喷了除草农药。我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星辰满空,心里有种仿佛刚踏出鬼门关般的错觉。
我们来到石凳村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听黑土给我们介绍,得知这是一个大慨五十口人左右的山村。我看到这里的房子都是土瓦房,依山而建,可谓是开门见山,就是这样的场景,不过山村传统房子都是这样建的,也不稀奇。
然而我更能理解这里的生活环境,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以至于改革开放至今都还没革到这里,我随意扫了扫就能看到有些土瓦房都已经稍微倾斜了,说不定那一天就会崩塌,不由就祈祷我们留宿的那几间能靠谱点。
黑土说这里住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早就奔城里去了,都不愿呆在这穷乡僻壤的山卡里,逢年过节才会回村朝朝。老人在这生活惯了,也不愿走出这村,所以这里空巢老人居多。他说着也有点惆怅,我看他四五十岁,应该也有子有女,内心泛起思念在所难免。
随后黑土跟这村的村长沟通我们借宿的事情,于家的人以电视台拍记录片为噱头找的黑土,那村长也很好说话,二话没多说就同意了我们借宿。
于是黑土把我们安排借宿在几十户老人的土房里。我们几十号人,显然要分开落宿,一行中只有冰姐一个女人,别看她连干尸都不嫌脏,其实她这人很爱干净,就一人占了一个房间这也是异性的特权。其余的都是老爷们,都要打双睡,我也要和大哥同床共枕,内心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也没办法,这里又没有五星级酒店可选。
折腾了一整天,我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用小红桶兜了几桶水,就痛痛快快洗了个凉水澡,感觉真是快活过神仙。
随后我们买了村里几十只鸡鸭鹅连同两头黑猪,杀了就让村里的老婆子下厨。然后把村里的人都叫来吃“大桌饭”,气氛像极了年三十晚。(大哥后来对我说,他是看这村人口小才这么阔绰,而且还都是半只脚踏入了棺材的人,否则他才不会做这个活菩萨。)
酒足饭饱后已经将近凌晨,我回房倒头就大睡,今天实在累的要死,夜里又下起了大雨,听着嘀嗒嘀嗒的雨声,这一晚连梦都没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雨早停了,发现大哥也已经起床不见人影。
我打着哈欠走出土房,浑浑噩噩还是觉得睡不够,不知眼花还是咋的就看到有一个泥人在我眼前跑过,我愣了一下,心想要不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土房内忽然传出噼里啪啦的碗碟碰撞声,我打了一个激灵,发现这不是幻觉,还真有一个泥人进了土房内。
光天化日的,莫非是兵马俑出来游荡了?
我暗骂一声,如梦初醒,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看有啥家伙可当武器,就看到土台旁放着一把生锈的锄头,当即就拿起来,接着就蹑手蹑脚地往土房内走去。
我屏住呼吸,学特种兵般靠墙一步一步挪到厨房门口,先快速朝里瞄了一眼,不由就咽了口唾沫,我看到一个泥人正在翻木厨柜,就像从兵马俑里走出的人佣一样,只不过这东西身上的是黄泥而已。
兵马俑可不长这模样。
这村有泥怪不成?
我镇定想了想,不对,泥人怎么会翻厨柜呢?这是不可能的呀,泥头人又不会饿,随即便想到那肯定是个人,想到这不由就雷霆大怒,暗骂到底是那个乌龟王八蛋装神弄鬼吓唬人?
于是我一咬牙,挥起锄头就冲了进厨房,同时威胁着大喊:“你娘的!老实点别动!否则锄头不长眼!”
那泥人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声吆喝和高举的锄头给吓了一个咧嘴,他手上捧着的瓷碗也“砰”一声掉地而碎,接着他急中生智连忙躲到灶台的旮旯处,同时还鬼叫:“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锄下留人啊!!!”
娘的,果真是个人,说话间房子内的动静便传开了,牙子和大胡子和我同宿在这间土房,他俩应该刚睡醒,就首先闻到了风声,经过昨天的诡异,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两人各抡着一扁担就冲到了厨房。
一看,牙子喷了句“我操”,就举起扁担直往那泥人头颅咂去,我见状况赶紧用锄头挡了一下,顿时我的手被反力震得翁翁直打颤。
这牙子用了死力,别说是人,一头牛都有可能给他咂死过去,昨晚的两头猪就是他给弄死的,为了不搞出人命来我只好假装仗义出手相救。
牙子一下就糊涂了,问我干啥子,我用锄头木柄捅了一下那家伙,就解释说:“这不是妖怪,这他妈的是个人。”
那家伙听我这么一说,“啧”了一声,还不服气,就道:“什么他妈的是个人?爵爷我就是个人好不好。”他打量了我们一下,顿了顿,话风一转,“看几位的穿着,不像是本村人呀,应该是来这里倒斗的吧?”
操!遇到个算命的了?
我们几人顿时都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对望了一眼,才放下戒备。
那家伙见我们不会再动武了,又问了句澡房在那?我指了指一间房间,娘的他就把一水缸整个扛了起来,扭着屁股就直走入了那澡房。
我们又对视了一眼,都不语,就出到房子外面,心想看看呆会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货色。
大哥和冰姐他们也闻讯过到这里,手里还拎着家伙,一副灭死害的神情,大哥看了看四周,没看到异样,便问道:“有贼进村吗?”
我准备开口叙述的时候,娘的那自称爵爷的家伙穿着一条红裤衩*裸的就从土房里大摇大摆径直走了出来,光天化日,红色很是扎眼,猛是吓得冰姐“啊!”了一声直转过身去。
想到这娘们在龙蚁大军压境都不曾哼声,竟然败给了这货,我也是醉了。
那爵爷还笑口吟吟,还不忘用手捋了捋湿漉漉的秀发,甩了甩,像极了在拍洗发水广告,但又略显猥琐,他耸了耸肩膀,颇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呀,衣服都没法穿了,几位壮士看看谁能否给一套衣服来将就一下?”
看过不要脸的,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
我看他这身板像个北方爷们,不胖也不显廋,中等身段,挺厚实,估摸着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出口就一京腔,祖籍暴露无疑。
他刚才可能没注意到冰姐,现在扫了一眼才发觉有一长发女人在,顿时就害臊起来,扭头屁颠屁颠又走回了土房内,同时还嚷嚷着叫我们拿套好看点的衣服给他换上。
没辙,为了冰姐这位女同志也只能满足他的要求。我的衣服不合他身,牙子的估摸着到差不多,那家伙换上后仿佛原地复活了一样,忙着填饱肚子,就风卷残云消灭了我们昨晚吃剩的剩菜,又解决了一瓶村里的土酒,才挑着牙跟我们说他的事情。
原来他也是个倒斗的,到这里摸金来了,他先我们两天到这里,然而分叉路他走的是右路。不巧走到一半,突发泥石流,山体顷刻就坍塌,黄泥碎石铺天盖地而下,亏得他机灵,发现山壁处有一犄角的缝隙,就钻了进去才躲过了这场天灾。不过他也就被泥土困在了这缝隙之内,他随身轻装简行,背包里没实用工具,只有一把军用折叠铲可有用武之地,他就一直刨一直刨,直到昨晚凌晨五点多才得已脱了身,还弄得一身烂泥。接着他马不停蹄连夜就摸索进了村,连背包都忙了拿,结果肚子饿就本能的善闯民宅找吃的,结果还差点被我一锄头给锄了。
他叙述得条条是道,似乎也合情合理,没有什么疑点,但我生性多疑,又重新捋了一遍他的话,觉得他的话虽无明显漏洞,但似乎很牵强,过于白,我感觉他有些细节没有老实交代,因他刚那副人佣模样,鬼才信他是刨坑造成的,不过此时我也不宜寻根问底,彼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时,他拿了几个碗,满了酒,一副想要结拜一样的嘴脸,就一一敬酒,也递一碗给我,就说道:“各位,称呼鄙人三爵就行,多谢款待,吃得不多,也就不打算买单了。”真不要脸了?
他说的一套一套,油腔滑调十足一个金鱼佬。我就说别客气,别撑着就行,你也吃得不多,跟猪又得拼而已。
正在数落他的时候,一个杆廋的老头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三个皮肤黝黑的大汉,老头横着一根竹拐,矛头直指那三爵,就骂道:“你这兔崽子……你这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