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看着玄天镜，心中动了动，镜子里，却出现了当初在将府初遇太子和瑞王时的情景。
她心中，突然想知道，当初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太子眉头一挑，看向竺碧薇。竺碧薇垂首而立，温婉娇羞。太子又看一眼竺羽汐，看一眼瑞王。
瑞王似乎一个了然的神色。
“岳父大人，怎么府上还有这么……荒凉的园子？”
竺赫一愣，恨恨地看了一眼瑞王。
“同问。”太子突然冷清地吐出两个字。
竺赫抹一把额头的汗。
“殿下，这是母亲生前所住的地方，父亲怀念母亲，每每睹物思人，难以自持，所以平日里便关了这园子，却不想今日被殿下发现。”竺碧薇款款微笑，疼惜地看着父亲，出口解围。旋即，她又娇嗔地对瑞王说：“王爷怎么也不向太子殿下解释一下。”
“哦？”瑞王神色诡谲，又要再问。他自然知道这园子的始末，见竺碧薇把谎话说得比真话还真，不由想较劲。
“好了。”太子冷冷地拦住了瑞王的话头，显然不愿意多听。瑞王便住口不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竺羽汐一愣，太子，这是在对她说话？还没容她回过神，太子就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竺赫忙屁颠地跟随在后。竺碧薇微微愣神，看了一眼竺羽汐，却什么也没有参透。因为竺羽汐也是一头雾水。竺碧薇便忙跟随而去，对瑞王，连个礼都没行就走了。
狗眼看人低！竺羽汐心中不由替瑞王愤愤。但瑞王似乎并不在意，只面色和缓地站着。
院内，只剩下瑞王和竺羽汐。
瑞王静静站着，看着竺羽汐，两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各自罩着一件袍子，内里湿透的衣衫却还在滴着水。
即便如此，瑞王也依旧光风霁月，风姿难掩。
站着这样一个男子面前，竺羽汐恨不得将自己遮起来。
“汐儿，你先去更衣吧，这样吹了风，回头着凉就不好了。”
瑞王的声音温暖柔和，让竺羽汐听来只觉身心都是暖意。她感激地抬头看他一眼，向他行礼后，便快步跑回房。
房中空无一人。她的院落破败萧条，她身边的侍女只剩一个陌儿，这次，怕是陌儿也回不来了。
这就是继母，哪怕她的外祖还是太师，这个女人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竺羽汐不由苦笑，这就是大月朝女性的世界。女人的天地，就是争夺男人给予的地位。连那个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原主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她一个现代女性，如何能接受？
“汐儿，你没事吧？”
门外，是一个暖意融融的关切的声音。竺羽汐一愣，还是瑞王，那个温和儒雅的美男子，她的姐夫。
竺羽汐自惭形秽，已经没有勇气再与他面对面，便走到门口，隔着门说道：“谢瑞王殿下关心，我没事。殿下，您的衣衫湿了，您请快去更衣吧。”
“汐儿，你把门打开好吗？”瑞王继续温暖地说道。
竺羽汐诧异，他不嫌弃自己的丑陋吗？他跟自己很熟吗？
竺羽汐缓缓将门打开，却自惭形秽，不敢抬头。瑞王的衣衫已经更换，依旧是一身月白色，不染凡尘，她只看到他高贵飘逸的长袍下摆。
“汐儿，想跟着你姐姐吗？”他突然问道。
竺羽汐一惊，抬起头来。他，也是来让自己放弃嫡女身份的？怪不得，他刚才由着竺赫演戏，却没有捅破。
“你要娶我做侧妃？”竺羽汐讷讷问道。
那绝美的容颜里，没有半点的讥讽和看轻，反而笑了：“你想嫁给我？”
竺羽汐语塞，半晌才讪讪地说：“我，谁也不想嫁。”
“那就不嫁，只住在我家。”
他伸手摸摸竺羽汐还湿漉漉的头发，“丫头，别乱想，去把头发弄干，别着凉了。”
那超逸绝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竺羽汐还呆呆地立在门口。
他，怎么对她如此温和关爱，全无一点嫌弃？哪怕简短的一句话，他都能传递来莫大的温暖……
而竺赫送走了太子，便径直来到填房秦氏房中。
“老爷，”秦氏装着糊涂，担心地问，“您的意思是，瑞王身体好转了？”
“瑞王自然是靠不住，我已经搭上了一个嫡女，自然不能让薇儿也跳进这个火炕。你放心，太子殿下明显是看上薇儿的，汐儿今天太不像话，这是她自找的。如今即便有她外祖，这个样子和品性，料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今天连瑞王都没好意思向太子说明，只要我劝好了诺儿，你放心，这次，我定要让薇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女！”
秦氏感激得流下泪来：“夫君，今天太子突然去了碧云苑，一定事出有因，薇儿不会争这个的，您不要为了我们母女，惹恼了太师。有您的这份心，我们母女就够了。”
竺赫重重地将秦氏搂在怀里，神情里，却是无法阻挡的坚定。
“今天的事，如果是太师捣鬼，那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来人，去瑞王府，请大小姐回府。”
佛堂里，竺羽汐木然跪着，仰面望着悲悯的佛像。
瑞王前脚走，她后脚就被带到佛堂罚跪。
佛祖是不会告诉你该如何选择的。这个世界，女子的命运不过如此，有什么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她完全理解原主的绝望，但，眼前有一个微弱的希望。
那个俊逸超凡，看上去与世无争的温润男子。他像一束光，照进这没有前路的生活中，让她没来由地选择相信。
“你想嫁给我？”
“那就不嫁，只住在我家。”
他是这么说的。他的话，意味着什么？竺羽汐默默思量着，心底仿佛有一丝光亮，却不敢多看，生怕那光亮，会转瞬即逝。
而此时，瑞王府，瑞王妃竺羽诺早已准备妥当。这一次回府，她没有盛装，只是穿着低调的淡青色常服，身边，只留了侍女清儿。
远处，一道灰影闪过，清儿看到，便对竺羽诺说：“王妃，您可以出门了。”
竺羽诺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交代道：“路上遇到将府来请我的人，就一并带走，省得他白跑一趟。”
清儿惊讶：“王妃，您怎么知道将府会有人来请您？”
竺羽诺苦涩地一笑：“知父莫若女啊。路上留点心，看在哪里能碰到。”
竺羽诺出门的时候，竺羽汐还跪在佛堂里。其实才不过午后，她却恍惚间觉得，夜已经深了。
竺羽汐缓缓倒下。
虚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竺羽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坠入虚空一般。
突然，后背一阵稳妥的暖意。
“太，太子殿下？”竺羽汐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太子端木元弘稳稳地托住了竺羽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竺羽汐努力挣扎着想起来，她无法接受自己这么胖这么丑，却被这么尊贵的男人单手托住。
端木元弘面色淡然，将一粒药丸喂入竺羽汐口中。
竺羽汐下意识地一口吞下，端木元弘反而眉毛一挑，有一丝笑意：“不怕是毒药？”
竺羽汐淡然一笑：“如果是毒药，那就太感激太子殿下了。”
但，的确不是毒药。药丸入腹片刻，竺羽汐便觉得周身血脉畅通，气力充盈，不再眩晕。
见竺羽汐恢复了体力，端木元弘便松开了她。
“死都不怕，活着就让你这么怕吗？”
竺羽汐怔怔的，脱口而出：“你不懂的。”
端木元弘的神情里，有太多竺羽汐看不透的幽深。他微微摇摇头，笑着问道：“你是竺羽汐将府嫡女？”
竺羽汐心中一疼，却还是忍住了。
“殿下何出此言？”
“一个人的气度神韵是不会撒谎的。”
竺羽汐愣住了，自己这般丑陋，他能看出什么气度神韵？
“我端木元弘，可不是任由人欺骗的。”端木元弘深深地看着竺羽汐，“丫头，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做我的侧妃，我不会委屈了你。”
竺羽汐见他停住了，不由好奇：“二呢？”
端木元弘一笑：“若是旁人，是没有我说出第二选项的可能的。不过你，可以先回答，是否考虑第一个选项。”
竺羽汐大胆迎着端木元弘的视线，虽然她看不透这个深邃威严的男人，却也感觉，他对自己并无敌意，甚至，对着自己这张蜡黄浑圆的脸，也没有回避，没有不屑。
竺羽汐坦然道：“谢殿下不弃。只是……”
“你是拒绝了。”端木元弘苦笑，“来时就猜到会被你拒绝。”
竺羽汐见堂堂太子居然这么说，忙解释道：“殿下，我拒绝你，是因为我自知配不上你。”
“那如果我说你配得上，你会选择我？”
竺羽汐语塞。心里说，还，真是不太愿意。
端木元弘了然地一笑，伸手，摸摸竺羽汐的脑袋：“丫头，你还没到发光的时候，何必妄自菲薄。”
竺羽汐不由呆住。这是那个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威严高贵的太子？
“你的第二个选择也不错，以退为进，以舍为得。既然如此，就别再寻死了，试试掌控自己身体。还有，别让人知道我来过。”端木元弘捏了下竺羽汐的脸蛋，转身离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寻死？”
竺羽汐转身去追问，却几道灰影嗖一下闪过，端木元弘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