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几乎是日夜兼程,也顾不得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土匪强盗了,几乎是不眠不休,要不是那头倒霉的驴子还要休息吃东西,柳昭恨不得一刻不停地往家赶。
柳昭从来没想到,秦氏会这么快离开。他还记得自个离开之前,曾经有一个傍晚,秦氏固执地要继续织布,柳昭阻拦不了,就在一边陪着秦氏说话,跟她打岔,说着秦氏小时候的事情,还有柳昭对未来的规划。
秦氏说自个小时候,院子里面有一颗大枣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枣子,枣子还是青色的时候,她就天天搬张小板凳坐在树下往上张望,然后她的哥哥秦博就会爬到树上摘两个枣子下来,那时候的青枣并不好吃,淡而无味,还有些青涩味,甚至为了这两个枣子,秦博好多次都被枣树上的刺刮破了衣服,被爹娘训斥。但是在她记忆里,却是永远不会褪色的美好。
秦氏的后半辈子太过灰暗,因此,对于前半辈子的美好愈发怀念,她总是记得院子里的枣树,家里养的鸡鸭还有两头大白鹅,秦博从外面带回来的烤好的鸟蛋,有一次还骗她吃过一次烤田鼠,娘做的寿面,上面卧了一个鸡蛋,下面还埋着一个鸡蛋……
柳昭本来还想着,等到考中了秀才之后,就打听好了外祖家原来房子的格局,依样画葫芦重建一座,到时候给秦氏一个惊喜,只是,秦氏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柳昭回到青禾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更夫提着灯笼,一边瞧着打更用的梆子,一边拉长了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年头没有电灯,蜡烛油灯都不是什么便宜的货色,这会儿镇上却是一片黑暗,天上挂着半弯月亮,惨白的月色却是给柳昭提供了一定的照明。
柳昭琢磨了一番,先将那头同样辛苦了一头的驴子找了个地方拴好了,扯了几把草塞给了那头驴,自个直接先往柳府那边而去,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直接去开那个偏院的门,而是先攀上了墙头,打探了一下偏院中的情况,发现原本几乎无人问津,几乎不会有人经过的那个角门竟是多出了两个仆役,两人各自坐在一张凳子上,这会儿都是呵欠连天,勉强睁着的眼睛里面泪花都出来了,这会儿本来就是人最困的时候,何况,他们并没有什么警觉心,谁能想到,柳昭居然这么快就回来,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深夜里头,就已经到了偏院外头呢?
柳昭耐心地等着两个人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没多久,就有一人传出了打呼声,呼声像是可以传染一样,另一个人很快也脑袋一歪,靠着墙壁睡着了。
柳昭轻手轻脚地翻了墙进了院子,直接摸进了屋里,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也没有点灯,只是吹亮了火折子,借着那点微光看着屋里,然后他就惊怒地发现,屋里的东西几乎都没了,被褥床帐,还有那些放在床边的箱笼都消失不见,屋子里面空荡荡的,若非没什么灰尘,简直跟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一样。
柳昭回忆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在床底下摸索了一下,然后摸到了一块活动的地砖,打开地砖,却是从里头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来。这里却是有一日,柳昭半梦半醒的时候,发现秦氏在床下摸索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她摩挲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叹息声,后来秦氏就把东西放回了床底下。柳昭一直很好奇,却也没机会到床底下翻翻看,这会儿存了一些侥幸之心,果然,柳家的人虽说将屋子里面明面上的东西都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但是,这个却是没有被发现,谁会没事钻床底下呢?
柳昭这会儿也不方便翻看,直接将册子就揣进了怀里,再看这屋里面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也没有犹豫,直接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会儿深夜,就算是镇上的客栈,也已经打烊了,柳昭也无处可去,他不知道秦氏葬在哪里,也没有信心直接摸到柳府的内院,查探秦氏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又回了自个栓驴的地方,爬到树上暂时合上了眼睛。
只是柳昭一直睡不着,眼睛一闭,就想起秦氏的音容笑貌,心中愈发平静不下来,柳昭咬了咬牙,不管他到底有什么想法,总得养足了精神才行,最终强迫自己合上了眼睛,小憩了一番,天色微亮,他便醒了过来。
这会儿青禾镇上已经有了人声,一些做些小买卖的开始忙碌起来,柳昭从树上跳了下来,那头驴子也已经醒了,这会儿正转头看着柳昭,柳昭摸了摸驴子的耳朵,直接解开了绳子,低声道:“走吧,我带你回你家!”
这驴子却是极为温顺的,要不然被柳昭这般使唤,早就要造反了,这会儿乖乖地跟着柳昭,一路往回味楼而去。
天色还没有大亮,柳昭走在街道上,也没人看清楚他是谁,到了回味楼门口,回味楼大门没有开,但是,后厨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柳昭直接绕到了后门,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回味楼的一个伙计,见得柳昭便是吃了已经,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柳,柳少爷,早……”
柳昭精神不太好,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然后说道:“早,我来还你们回味楼的驴,还有,李岳现在起来了吗?”
那伙计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柳少爷,你先坐一会儿,喝杯茶,我这就去找小东家!”一边说着,想要给柳昭倒水,却没找到茶水,他也是个机灵的,直接去给柳昭舀了一碗豆腐花,浇了一些作料,然后又拿了两个包子过来:“柳少爷,你还没用过早饭吧,先吃一点,马上小东家就来了!”说着,直接小跑着出去了。
柳昭之前几乎一直没感到过饥饿,这会儿问道豆腐花的香味,才发觉自个已经有一天多没吃过东西了,哪怕食不知味,还是强迫自己端起那碗豆腐花,大口吃了起来。
“柳昭,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昭刚喝了半碗豆腐花,然后李岳就小跑着过来了,他显然是才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有些凌乱,衣服也就是胡乱系了一下衣带,见得柳昭,便是惊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