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寿诞。
安阳煜依祖规,先进行祭祖大典,四更,众人便准备停当,准备往安阳皇室宗庙去了。
天龙宫门缓缓打开,两列宫灯在前,高大的身影迈过了高高的汉白玉门槛,出现在众人面前。安阳煜头戴玉制的十二旒的冕冠,着玄黑冕服,领口绣着绚丽的金纹,龙爪自浓雾中探出,狠抓着那胸口绣的金阳,如火如荼的祥云,红得好似火焰。
他回头,伸手。
一只玉秀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放在他的掌心,人,缓缓行出,大红的冕袍上有金线绣成的祥兽,珍珠为眼,翡翠绕于袖口,分明是皇后的冕服,发间,金凤衔珠,端地映出一面富贵端庄。
看他,抿唇,温柔一笑,她端庄起来,也极有皇后相的,不似平日间那样张牙舞爪般的精灵古怪跬。
“你今儿倒真是威风,以后便天天这样穿着吧。”
可是,一开口,便又露了那调皮的本性,她上下打量着他的模样,他登基的时候她并未瞧见,今儿见他穿着这冕服,宽大的袖子垂下,更添了沉稳,那玉旒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又增了几分冷傲。
“端庄。”
他捏了捏她的手背,低笑,以只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她掩嘴,轻笑着,跟在他的身后,缓缓往人群前面走去。
万岁声骤然而起,众人皆拜下。
安阳煜即位之后,大越并不太平,先是水祸天灾,又有南方官匪勾结,先王留下的烂摊子让他结实头痛,后又有宣璃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现虽已退出大越,却又在赤月建立了更强大的政权。
世人,皆在看,这两虎,谁能赢到最后。又在看,这个从夹缝中生存长大的年轻皇帝,能否实现中兴的理想。
大越,屡经大变,本已是摇摇欲坠,他推行了一系列新政,挽败势于危机关头,今日的大祭,也是向大越百姓传递信心,更是……让那个站在人后的他看看,安阳煜已非昔日之安阳煜,天下,他已经坐稳,不容他人动摇,再大的风雨,他也不再惧怕。
而她,会跟着他一起站在那从未允许女子站上去的过皇家祭台之上,一同向上天祈祷,祈求上苍赋予天下子民平安,祈求他二人可以一生相伴。
云菲霜从人群中抬起头来,脸色已经白得如雪。
宫有有规制,无后,皇贵妃为尊,与他同乘一辇的也是她,可是,他连规矩也不要了,直接便让云雪裳穿了凤袍。
十六匹披着滚金纹饰的俊马拉着金辇过来,安阳煜扶着云雪裳坐上了马车,安阳东歌也被抱了过来。
京师大街已经被封了,皇家的马车队缓缓地穿过了宽阔的街道,往祖庙而去。
云雪裳依过来,小声说道:
“你这样刺激她,不怕弄巧成拙么?”
“谁说我要刺激她了?”
安阳煜探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轻声说道:
“如若她还有心,便不会和朕这样作对,处处置你我于死地。”
说话间,玉旒随着他说话的音调而左右摇晃着,发出悦耳的声响来,他握着云雪裳的手,用了些力,手心,汗津津的一片。
她轻轻地回头看去,云菲霜独坐于辇上,垂眸,手拢于胸前,一贯的温柔秀丽模样。
“别看了。”
安阳煜低低地说着,语气冰凉。
云雪裳轻叹起来,这几日,他避不谈好,却整辗转难眠,常在半夜起来,望着飞云宫的方向出神。虽然,还不知到底是怎样的真相,但是,她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恨意!
他在恨云菲霜!
祖庙的祭祀高台高耸入云,四周围置有八只青铜制的云鼎,鼎下架起了旺旺的炭火,天葵香,袅袅娜娜在空中萦绕。
朝臣百官已经在祖庙中恭侯着,见到安阳煜和云雪裳从同一辇上下来,而她又着着凤袍,皆露出惊讶之色来,可现是祭祀大事,有人即是想反对,又见安阳皇族中唯一剩下的两位年轻王爷沉默着,不发一言,便只好暂时忍下。
嫔妃们用屏风隔开,居于外院,看不到前院的情形,只肃穆地跪着,焚香祭天。
阶梯,盘旋向上。
“云雪裳,你可愿与我同行?”
他转过头来,看向了
随著庄严的鼓乐,安阳煜手捧宝剑于胸,面色肃静而凝重的一步一步走向天台的最尖峰。随在他身后的是手捧祭天道具的云雪裳和守卫的侍官。
见一介女子随帝踏上祭天台,台下顿时吵嚷起来,老臣和皇亲国戚最先跪下去,双手举起,伸向碧空,大声唤道: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任一介妇人登上高台,上天将会震怒,会对大越降下大祸啊!”
安阳煜只管捧着剑,不理会下面的吵闹,和云雪裳一起步步拾阶而上,侍卫们到了中途便停了下来,面向下方,拔出锋利的宝剑,严阵以待。
随着他们愈接近高台顶端,下面的唤声居然越大,慢慢的,变得声嘶力竭起来,那声音,终是随着他踏上高台的声音,陡然间停住,下方,变得一片死寂。
“随我来。”
安阳煜步伐稳健地走到了祭台正中,怀抱宝剑面对东方,眼光深沉神情庄肃而又冰冷,削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此时的意志是如何坚定,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云雪裳紧跟其后,立于他的左后方。
铮鸣一声,宝剑出鞘,直指东方。
天空此时一片迷雾蒙蒙,台下的人只见那云雾在高台四周缭绕,而看不清台上的情形。
安阳煜开口说话了:
“大越,安阳奉皇帝第十九世子孙安阳煜率臣民在此祭拜神灵祖先,祖先在上,若信任子孙安阳煜之所为,请赐予我大越臣民永久的安康和乐。”
沉浓而又清晰的祈天祷告天子口中朗朗诉出,声音虽不高昂,周遭万民万军竟听得一清二楚,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轮火红的太阳逐渐上升,以其蓬勃的生命力硬是把浓雾推挤到天的背面,而又在他言毕的时候,这太阳猛然一跃,穿破了厚厚的云层,将万丈金光洒向了天地万物。
不知是谁,先长呼了一声皇帝陛下万岁,骤然间,这万岁之声山呼般响起。
“大越开国皇帝,奉宗,以仁义治天下,四海归服,万民臣心,至此三百余年已,然今大越国力衰微,屡有天灾,而让我大越百姓流离失所,更让朕的王子东歌面临大祸,生命岌岌可危,此,皆因后代子孙忘仁忘义而至上天神灵降罪,十九代孙安阳煜在此盟誓,愿以一力承担天罚,而解我万民于水火,换我东歌平安脱险,十九代孙安阳煜拜叩。”
台下寂静,众人皆仰起头来,看向高台之上。
年轻的天子,神情肃穆,灿烂的光线映在他眼中,袍上的金绣飞龙朝气蓬勃地仰起那金爪来,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倾泄而下,向天三拜之后,他缓缓扫视了一下跪于台下的百官朝臣,又把目光投向了祖庙之外跪着的乌压压的百姓,缓缓说道:
“十五年前,先王受奸臣蒙蔽,毁牧依人家园,致使牧依百姓蒙上大冤,遭受大祸,今,朕在此向牧依百姓三拜,一谢罪,二,请恕,三,请牧依族长在开恩,将牧依公主下嫁于朕,至此化仇怨为至亲,朕在此盟誓,此生此世,待公主云雪裳为唯一的妻,若有负心,愿受祖先惩罚。”
言毕,他居然双手捧剑,面向云雪裳,向她恭敬地行了三拜之礼,每一揖,都深深及地。
台下,寂静之后,又开始山呼起万岁之来。
朝中人皆因云雪裳是牧依人之后,怕她会复仇,而反对将她留于安阳煜身边,此时,安阳煜却以大仁义为名,公开向上天请罪,求上天饶恕大越皇族对牧依人犯下的灭族之罪,并且愿意与牧依人联姻,他言辞诚恳果断,向天下臣民百姓表下立后之决心,百官互相看看,除了高喊几句万岁,却再无反对的办法。
云雪裳伸手,轻扶起了他,微微一笑,四手便紧握住了,不愿再分开。
侧过脸,看向了远方,一道青色的人影骑于马上,正静望着这边的方向,她看得清晰,那是轶江月。
她没忘记,她和轶江月的约定,如今已经过了七天,她还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让她可以放弃身边这个至情至性的男人。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也宁愿瞎了聋了,不去听,不去看。
所以,轶江月,请你不要这么残忍,在我深陷之时,来告诉我,我不可以去爱他。
那边。
轶江月转了身,策马,往远方飞驰而去,青衣阔袖在风中飞舞着,不是他前些日子穿的那华丽的锦衣,却是每回和她相伴时穿的那件泛着旧色的青布长衫。
她还是喜欢,那样的轶江月,以朋友的,甚至亲人般的喜欢,她忘不了他那匹刷了白色粉的长了鸡翅膀的“飞马”,忘了不了他立于青山绿水间的小竹楼,忘不了他那从碧水中一跃而出时身上的水珠散发出的耀眼光芒。
她喜欢那样的轶江月。
她期望着,轶江月也能像喜欢朋友一样的喜欢她。
大祭毕,众人要留在祖庙为先祖守夜一晚,男女是不能同居一室的,所以云雪裳被安排在东院之中,隔着一道院墙,便是云菲霜率的四妃住的地方。
夜了。
有月。
月色温婉地照进了窗中,云雪裳未睡,还在想着白日间让她激动的那瞬间。女人,爱的,不是身份,而是爱人给予的足够的尊重!尤其是云雪裳这类女子,她从小便渴望着来自旁人的尊重,正视,以及真心的疼爱,这一些,现在安阳煜都开始慢慢学会了,她很满足,一个骄傲男人愿意为了她而改变。
她靠在窗前,神情有着云菲霜未见过的温柔妩媚,这种平和的美,几乎是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她们几乎拥有相同的成
长经历。
都在冷漠之间长大,都被亲人所遗忘,可是,云雪裳还有一个疼爱她的云夫人,而她,只有自己。
“你们都下去,不许和他说有人来过。”
云雪裳没有低头,维持着看月的姿势,嘴里轻声说道。
呼啦啦地几声响,暗卫们从暗处退了出去。
云雪裳又轻声说道:
“进来坐会儿吧,若你还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你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既然回来了,为何又要独占他?满宫的姐妹都因为你成了暗坟中人呢。”
云菲霜慢慢地走到了窗口,看着她,痛苦地问道:
“而且,若你不回来,他会看向我的,他都已经看向我了,他都已经让我怀上他的孩子了。”
“我不想残忍,菲霜,若一个男人抱着你,叫着别的女人名字,我宁可不让他碰我。”
云雪霜终是收回了投在月儿上的目光,看向了她:
“自己不珍惜的,收不回来。”
“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么?是,那唯一的一回,他居然叫我小猫儿,你知道我多难受么?姐姐,我我一直珍惜着他的,可惜上天不肯眷念于我。还有那一回,你闯进了屋子里,我费尽了心机准备了那样一件蝉纱裙,却让你看到了他弃我而去的狼狈,更是对你说,让我嗅了血罗烟又如何?姐姐,他是从不舍得你嗅到那烟的啊。”
云菲霜转过身去,轻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双目噙泪,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永远那么吸引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喃喃地说道:
“而且,就连让我和你斗一斗,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他把你保护得那样的紧,他叫你心肝宝贝,他夜夜都守着你,你知道么,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好可怜,成日间的,一个戏子般地唱着独角戏,他却看也不朝我看一眼。”
“他从不和我说起你,便是梦儿的事也只和我说过一回,而且,饶是这样,你也给我下了两回毒了。”
云雪裳看向了她,小声说道。
“只是让你怀不上孩子,姐姐,我的心还不够狠,我舍不得杀你,毕竟在我最悲惨的那段日子中,只有你来看我,陪我。”
“那,我谢谢你的不心狠。”
云雪裳点点头,又说道:
“用那小猫传递字条的人是你么,你让碧叶给我下药?”
“是,不过,那丫头任我如何威逼,就是不肯就范。”
云菲霜苦笑起来:
“知道么,她每日间要忍受怎样的痛苦?我给她的药是万蚁穿心呢。可饶是那样,她只说宁愿死,也不肯向你下手,我真不懂,为何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她要那般忠于你,若我身边有这样的丫头,何愁事不成?”
“难怪她不许我用你送的东西,吃你做的糕点,你熬的药!”
云雪霜了然地点了点头,倒真是错怪了碧叶,只可惜,现在她不知在何方,若找着了她,定要向她好好磕三个头,致歉,谢恩。
“你前几日为何要去云宅?”
云雪裳又问道。
“我并未去过云宅,今日我既然来了,便不会再骗姐姐。”
不是她么?还有谁?
云雪裳敛了眉,低声说道:
“今儿我们两姐妹也算是说开了,今生姐妹至此,便再无瓜葛,妹妹好自为之。”
说完,轻轻地合上了窗户,不再和她说话。
“姐姐,妹妹可能也活不成了,可是,妹妹还有一句忠告,别看他现在如此爱你,可是姐姐还是离开他的好,免得日后像妹妹一样,惨淡收场。”
云雪霜轻轻地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今日那般的誓言,她也曾听过,不过几年时光,那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人却不再眷顾于她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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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平静无波,并未出现安阳煜猜测中的刺杀,难不成那人察觉出是陷阱了么?
回宫途中,众人对云雪裳的态度明显又改变了许多,一律改称了皇后娘娘,安阳煜的神情也轻松了一些。
可是,云雪裳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多,若她真是牧依人,十五年前她只是婴儿,她是如何逃过那场劫难的?族中还有别人在这世间吗?外公一族人是否真的还在人世?
自己和他……真的能平安度过这些风波吗?
宫中已经布置得一片喜庆,四处张灯结彩。安阳煜举办了千叟宴,宴请天下有德的高寿老人进宫,与君同乐,嫔妃们也获得恩准,可以邀请家中两名亲人入宫晋见,女人入了宫,就是进了笼子,宠与不宠,便是一辈子过了。
至晚间,几个大殿都坐得满当当的,觥筹交错之间,笙歌慢舞,彩袖轻拂间,红颜妖娆。安阳煜携着云雪裳,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更晚时,安阳煜带着云雪裳到了内殿
,接受嫔妃和内臣们的朝拜。
云菲霜坐于右侧首座,一袭大红正装,明珠坠耳,两只金步摇从云髻中垂下了及肩的金流苏,轻点朱唇,淡扫蛾眉。
见他二人进来,云菲霜便从座上起来,带领着众人到了殿中跪拜迎接。
安阳煜淡淡地道了声平身,便携着云雪裳的手到了正上方的龙椅之上,看向了殿下之人。
他不看云菲霜,云菲霜也不看他,只第一个上前去,捧着贺礼为他拜了寿。
嫔妃们开始一个个上前来,恭贺着他的寿辰,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这时,顺儿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皇贵妃娘娘为陛下贺寿。”
众人皆惊,这朝中,还有另一个皇贵妃么?
云菲霜的身子震了一下,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那门口,端的走出了另一个云菲霜来。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一模一样温婉的笑容,就连身边的婢女都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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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商界的王,手段狠戾,帝国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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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夜去谈合约,掉进了恶毒的陷阱里。为了脱身,她差点压断他第三条腿,还被迫成了他的私人助理。
他租她一个月,也用了她整整一个月,不分昼夜。人人都说他不能人道,只有她知道他的道行有多深。
他是王,季沫是他掌心的小玩偶,看着她手牵手和别人在泳池里扑腾恩爱,某人爆发了,抓着她往墙上摁……
“我和我的小兄弟都立正了,你还想勾搭谁?”
她要夺回公司,他悄然出手,工作生活两把抓。
她要治好父亲,他请来名医团队,顺便亲自上阵试试她到底能不能生。
她要夺回未婚夫,他干脆把那个男人踢去了非洲,夜夜霸着她的枕头。
她要肚中的宝贝姓季,他拿来她的户口本,把她的姓前冠上了奕字……
她铭记当年压迫之恨,于是麻利跑开。再捉到她时,他掐着她的小腰直接摁倒:肉沫沫,你敢让宝宝不认爹,我让你长长记心……
他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强迫的爱情,有的只是你情我愿。
所以,以我的方式宠着你,你以你的方式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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