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做错了吗?又或者她是对的?杨浩说不清楚,做为一个既得利益者,杨浩实在无法虚伪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崔氏的行为。就如同崔氏所说的,如果今天崔氏没有动作,那么接下来就会是庞氏那里出手了。自古以来酒色要人命,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秦王的爵位。
做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杨浩清楚的知道在中国古代官场中,对样貌及身体条件的要求有多么的苛刻。以唐朝为例,士子通过礼部的考试,在进士及策后,是不能直接授于官职的,而是必须再通过吏部选官这一关。而这选官的内容就是“身言书判”。
“书”“判”指的是书法和判文,唐朝要求一率使用正楷书写答卷,个人的行书和草书写的再好,也不能用的。字必须写的漂亮,不然的话,即使文章写的再好也照样出局。到了明清时期,也并不是所有的正楷都可以,而是要用官方定的标准字体——馆阁体,自己的楷书写的再好再有风格,有时也会不被认同。
判文也就是判词,要求应试者要熟悉当时的法律和法令,能够对某一案件作出准确的判断,结案时写的判词要漂亮。
书判都合格以后,才有考察“身”和“言”。所谓:身:就是身材相貌,要求应试者要相貌堂堂,相貌丑恶的人是无法通过的。清朝时期所谓相貌堂堂除了身材要在标准以上之外,脸形上也并不是仅仅英俊潇洒就可以了,最标准的脸形是“国字脸”,其他脸形再好看也不是标准的。而言:就是应试者的言谈举止要得体,回答问题要流利,而且官话要讲得好,不能使用方言,甚至乡音太浓都是不合格的。只有“身言书判”都合格以后,才可以报门下省审核拟排官职。
说简单点就是古代当官要先笔试,再面试,面值只看长相和当时的普通话。要是面试不合格,一辈子都是个无岗无职的准公务员。
杨浩虽然不知道现在身处那个世界或是那个朝代,但看样子似乎和中国古代相差并不大。对为官者的要求应该也差不多。
若单以相貌而论,杨浩觉得自己得满分是没问题的。若是问起杨浩自穿越以来最满意的的是什么?杨浩的回答一定是:这张脸!
虽然杨浩还不到两岁,虽然现在用的铜镜并不十分的清晰,但杨浩对自己的样貌依然充满了自信。有时候杨浩相信,单单凭现在这幅样貌,若是回到现代社会,便足以秒杀一切雌性生物了。
自己怎么可这这么好看?杨浩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而最后,杨浩非常认真的将其归结为基因的强大,以显示自己对科学的尊重。很简单的逻辑,爷爷是皇帝,所以奶奶一定很漂亮,奶奶很漂亮,生下的孩子,也就是秦王杨俊自然也不会差,而亲王会娶个难看的王妃么?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秦王妃崔氏当然是漂亮的一塌糊涂。所以做为第三代的杨浩,真的很好看。所以说在身材样貌上,杨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最终的问题还是出在“言”上,或者说杨浩的问题是不能“言”。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王爷。杨浩自己想着都头疼。虽然杨浩并不在意秦王世子的爵位,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说话,但很显然,其他人在意。而且是非常在意。
虽然还不到两岁,但秦王世子的封号事实上让杨浩成为了王府中秦王妃一系的代表,不仅仅是他和崔氏,而是一个利益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春盈才会那么积极的通风报信。忠心护主也许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她的主人代表了她的利益。
胡值的上书只不过是一个试探罢了,试探秦王的心意,试探崔氏的反应。他们不会幼稚到以为区区一次上书就能够罢免一位王世子。但这却是开了个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现在秦王只有杨浩一个儿子,自然不会理睬胡值,但如果秦王又有了个儿子呢?谁能保证那时的秦王对杨浩还会像现在一样?谁能保证秦王不会想起今日胡值的上书?今日胡值所做的,就是在秦王杨俊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而崔氏呢,杨浩相信在秦王杨俊的属官或近侍中一定有她人手,但她却不能动用,因为只要一动,就会变成争论甚至争执,而结果就是只会让杨俊心里的种子埋的更深。庞氏其实并不着急,她们只是在布局,占个先手罢了。
事实上,崔氏才是被逼到墙角的那个。因为不论她如何反应,都会引发秦王杨俊的不满,挣,就是跋扈;不争,就是放任。无论如何都是失了先手。
其实今天最正规的玩法就是,崔氏忍了这口气,吃个不痛不痒的闷亏,然后找庞氏理论理论,占占嘴上的便宜,或许还能让庞氏处罚几个奴仆,把面子赚回来以后,大家收拾收拾接着玩。
可是显然他们低估了崔氏性情的爆烈和她对杨浩的重视,崔氏竟然一点亏也不肯吃,上来直接就掀桌子。直接玩起了两败俱伤的打法。事实上,就算是开始吃了个小亏,崔氏的优势也是绝对性的,毕竟崔氏是经过皇帝册封的秦王正妃,和侍妾相比,基本是主人和仆人的差距。在秦王杨俊心里埋下一枚种子,已经是庞氏一系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而这种子能不能发芽,却是只能听天由命了。正理来说,崔氏有的是机会找回面子,而庞氏也留有随时服软的余地。大家一起慢慢熬,这才是正常的程序。所以这流言本身并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崔氏的反应如此激烈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崔氏这是宁可两败俱伤也要一劳永逸。标准的杀鸡儆猴,杀的鸡就是庞氏,而猴则是所有对杨浩的世子之位有想法的人,其中甚至包括秦王杨俊。崔氏几乎是**裸的宣布,谁也别想惦记杨浩的世子之位,谁敢伸手,我就弄死谁,就是和秦王杨俊,我也会翻脸。
杨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崔氏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她是个杀人的凶手,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她也只不过是自保罢了,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尽管有些防卫过当,但做为一个母亲,她错了吗?又或者是每个人都有它的无奈?
杨浩没有答案,杨浩不断的告诉自己,你只是个过客,你不属于这里,没有必要在意这些的。可他放不下方才崔氏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悲伤和软弱。放不下崔氏从出生开始对自己的宠溺和疼爱。杨浩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又或是能做什么。杨浩的头突然疼起来,就像是要裂开一样,突然之间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杨浩的脑海里:‘我是在害怕,对么?’但马上的,这个念头就被否定了。‘我在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可害怕的?’而转瞬间,这个念头却再次浮现在杨浩的脑海里。‘是害怕失去么,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去拥有,甚至否定自己的存在么?’仿佛迷雾中透出的一线阳光,杨浩整个人突然都通透了。
随着念头通达,杨浩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变得清爽通透起来。许多不曾想过的事情也豁然开朗,一直以来杨浩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但却始终无法认清现实。上一世对杨浩的打击太过严重了,严重到甚至让杨浩患上了严重的心里疾病。在上一世,杨浩失去了那个小山村,也失去了心灵最后的寄托。那种挫折感一直在影响着杨浩,甚至包括重生后的一切行为。典型的失败者的心态,因为担心会输,所以不敢努力去赢。所以最后真的输了。
一直以来,杨浩都在用同一个理由麻痹自己。“我不属于这里,我只是一个过客。”而现在,杨浩不禁问自己‘你真的要再次错过这个世界吗?’“当然不”杨浩唇边露出一缕微笑,一丝坚定,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回答。
接下来怎么办呢?……接下来怎么办呢?杨浩又有些茫然了,一想到正事,杨浩还是有些含糊。不过杨浩还是很快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还能怎么办?靠着胆识就这么过吧。”一如既往的任性和不负责任,但却透着几分重生般的欣喜和洒脱。
“或许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对她更好一点吧”杨浩暗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