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青猛地想起这曲子似是听师娘弹琴时奏过,只是师娘以琴抚出,这人却不知以何乐器演奏,师娘琴音文雅平和,这人却夹在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婉哀怨,是以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他仔细思索,想到这人奏的是一曲“菁菁者莪”。李玄青听师娘奏过几次,曲调缠绵,倒也不甚喜爱。
但听这人反反覆覆总是那几句“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心想:“这定时齐姐姐在吹奏什么乐器了,师娘说这是诗经里面讲男女情爱的曲子,齐姐姐深夜演奏,定是想她的情郎了,唉!她被贼人掳走,那么久没回家,我可得赶紧送她回去好让她跟情郎团聚。”
第二日,用过早饭,李玄青见齐香玉脸色憔悴,但神色安详,说道:“齐姐姐,我让舟子加把劲,最晚明天就能到岷江,后天就能到成都了。”
齐香玉“嗯”了一声,点头示意,李玄青见她神色悻悻,心中踹踹不安,想要说几句开导她的话,又不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见齐香玉来到甲板上,李玄青道:“齐姐姐,昨晚你奏的乐曲真好听,再奏一曲,好不好。”
齐香玉讶然道:“原来你都听到了。”但见李玄青神色自然,自是没有明白乐曲中的意思,心中反觉失落,沉吟片刻,道:“好啊。”从怀里取出一片海棠树叶,站在船头,幽幽吹了起来。
李玄青心想:“原来她吹的只是片树叶,怪不得我听不出是什么乐器了。这齐姐姐真是厉害,一片树叶竟能吹的这般好听,小师妹贪玩任性,自是比不上她了,就连师娘怕也是比不上的,唉!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子,竟能让这等女子倾心。”
她这次吹的是曹操的“短歌行”,李玄青听了几句,忍不住合着拍子轻声哼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慷当以慨,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她的调子本来轻灵婉转,到后来竟也随着李玄青哼唱声的加大变得慷慨激昂,引得两岸群山猿啸不绝。
一曲既罢,李玄青意犹未尽,问道:“齐姐姐,你怎知道我喜欢这曲子。”齐香玉笑道:“似公子这等俊雅人品,也唯有曹孟德这等英雄能媲美。”李玄青道:“我算甚么东西,能跟曹孟德相比。”
正自说着,忽见四艘帆船从四个方向朝此处包围而来,每艘船帆上均绣着一把铁剑,看样子与张守一何守三道袍上的印记相类,想来都是铁剑门人了。李玄青心叫:“不好,我这次走的都是绕路,这些牛鼻子怎么知道的。”
只见正前方那艘船头上一人长身而立,道袍猎猎,一派神仙模样,赫然正是张守一,其余三艘船上另共计十来名道士,服饰与张守一相同。张守一朗声道:“你这小魔头,在汉中暗算我青城峨眉两派,又掳走齐小姐,嘿嘿,你胆子倒是挺大,还敢到成都来。”
李玄青暗叫晦气,心想:“铁剑门的人果然都是些杂种。”说道:“那也只怪你们太过脓包。”
张守一道:“你害了我张守三师弟以及伏虎寺长性,白莲寺长印三人的性命,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李玄青诧异道:“牛鼻子臭秃驴死了?”
张守一道:“伏虎寺长空大师亲眼看见你小子害死他们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齐香玉听了,惊叫道:“李公子没有杀人。”只是她毫无真气内功,声音传的不远,众人都没听清。
张守一道:“众位师弟,结南斗剑阵围了,贫道上去为三师弟报仇。”四艘船加速行驶,围住李玄青这叶小船,十余名道士倒提长剑,脚步轻动,站在帆船各处,围住李玄青。
李玄青本来便跟这些铁剑门人仇深似海,更加不愿解释,冷笑道:“就凭你们。”想要跳水逃走,但见到齐香玉满脸关心紧张的神色,想到这十来日相处下来的时光,怎么也不忍心撇下她独自逃命。
刹那之间,铁剑门人已经结成了一个剑阵,他们一共一十三人,六人站的靠前,围住李玄青,六人站在外围,步法剑招与另外六人相同,想来便是铁剑门的“南斗剑阵”了,李玄青想起昨夜瞧见天上南面长勺似地星辰,心中一动,思索道:“原来你们是根据那六颗星星演化的剑阵。”眼前似乎出现那日跟张守一动手时他所使的招式,心中暗暗赞叹。
他瞧了几眼,便感觉到这剑阵的确奥妙,内阵这六人相距甚紧,稳稳截住了他五个方向,一人站在七杀星的位置,长剑青光闪烁,频频轻颤,想来便是主攻的阵眼了。外阵六人方位与内阵相同,只是与这六人又互成阴阳,相互援引,可谓平添剑阵威力。
张守一纵身飞跃到李玄青船上,说道:“汉中一战未定胜负,请赐教。”他明明占着上风,却不群起而攻之,反而选择与李玄青公平相决,要不是李玄青早知此人面目,怕也是要被他这副假仁假义的所欺。
李玄青冷笑一声,对齐香玉道:“齐姐姐,你到舱后躲着,我没叫你,你千万不要出来。”齐香玉道:“你、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李玄青心下感动,说道:“你放心,我命大着呢,连贼老天都杀不了我,这牛鼻子还差得远呢。”
李玄青摸出匕首,心想:“这牛鼻子剑法不低,真气也比我强,不过他自己装模作样,跟老子单打独斗,瞧我先以言语挤兑他一番。”说道:“牛鼻子,你剑法高明,老子还是很佩服的。”
张守一道:“不敢,阁下所学庞杂,贫道也是佩服的很。”
李玄青道:“你们铁剑门剑法虽然厉害,我想破,也没你们想的那么难。”
张守一心想:“你这小子还敢在老子面前胡吹牛皮,你有几斤几两老子还不知道。”说道:“贫道虽然愚鲁,但我铁剑门自铁剑祖师以降,还没听谁敢说破了本门剑法。”
李玄青道:“你对你们剑法倒是自负的紧。”
其余众道士里面有脾气火爆的,叫道:“张师兄还跟这小子啰嗦什么,趁早一剑杀了,也好为三师兄报仇。”
“这小子胡吹大气,瞧他那样,刚断奶水,会不会使剑啊。”
“老子十剑之内就能结果了你小子,还敢在我大师兄面前胡吹大气。”
张守一道:“阁下若是能破了我的剑法,任君去留。”
李玄青大喜,叫道:“牛鼻子,你说话可要算数。”
张守一见李玄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想:“唉幺,不好,这小子难道真的能破了我的剑法,但分别不过十多天这小子就算真的学了破我铁剑门剑术的功夫也定不精深。”豪气大生,心想:“哼,老子苦练二十多年,今天要是败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手里,老子一头撞死。”说道:“一言为定。”
李玄青微微一笑,道:“请。”匕首斜指向上,摆了个神木刀诀的起手式“苍松迎客”。
张守一轻“咦”一声。他虽然使的是“苍松迎客”,模样摆的却是那天张守一不肯放他离去用的“老松迎客”,这刀剑两招本就极为相似,李玄青天资聪颖,使的倒也似模似样。
张守一心想:“这小子在汉中时难道竟是扮猪吃老虎,不然以他武功就算打败三师弟也未必能斩断三师弟的手腕,难道这小子真的是深藏不露?”想到这不由有些怯了,但此前话说的太满,猛提一口真气,长剑轻鸣,道:“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