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声的莫伟，刘春正了正身子，再次道：“我为三妹和幺妹的事情一共问过你四次，我记得你的每次回答。第一次你说‘暂时不说’，第二次你说‘去了她们该去的地方’，第三次‘凡是开了头就说不清楚了’。临离滨海前，我第四次问你，你说‘我会设法通知她们的’，再有就是在去机场途中你对我们说过那些话。要是真的还有啥话就请你告诉我们。”
莫伟终于下定决心，“三姐和幺姐早已不幸身亡，同时陪死的还有袁孝仁，我也险些被三姐送命；后来我妈妈、妹妹、妻儿全都因我死于邪恶，田洋最后也死在麻达明手里。”
当莫伟说完这番话后，刘春等人全都愣住了，一时间，屋里空气凝固了，窗外，淅淅沥沥的冬雨这时也下得更加密集起来。
莫伟继续道：“也就是说，在我作恶的整个过程中，我自己也同时身遭丧亲灭门之灾，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了一个亲人。天晓得，作恶使我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即使想牵挂也找不到人了。归根结底一句话，全是我作恶帮凶的因，才结下了害人害己的果，所以我明白了啥叫‘头上三尺有神灵，天理良心不能丢’，和‘世上一切强狠霸道的人决没有好下场’这个道理。”
四姐妹终于从傻愣中清醒过来，旋即悲泪飞洒，克制着巨大的哀鸣，在极度悲伤与压抑中抽泣着，尤其是拥立在三姐妹中的刘春，苍白着美丽端庄的秀脸，泪珠小溪般从她紧合的眼角无声流出。
赵悦手捏尖刀忽然冲到莫伟面前，丝毫不见惊慌的莫伟，反而面向赵悦而立，刘春上前阻拦赵悦，但却不敢下夺赵悦手中的尖刀，只能在抽泣中紧搂着悲泪长流又怒气横生的赵悦。
刘春放开赵悦，哽咽着对莫伟道：“虽说你只是帮凶，只是大恶圈儿的小魔头，但你却是小楼的大魔鬼，你这个帮凶帮得太凶了，我们诅咒你下地狱，诅咒你永无来世！”
莫伟猛一把夺过赵悦的尖刀，在大家还未及惊叫时手起刀落，将自己的左手掌扎定在桌面上。
“大姐，天晓得，我就再次印证你说过的报应。”莫伟说着拔起尖刀，任其血流不止的手不顾，面对刘春等人“卟嗵”跪下，“大姐、二姐、四姐、五姐，天晓得，我知罪了，我一生跟太多猜不透的谜，下不完的跪结有不解之缘，惟有下跪，否则不能表达我此时心中千头万绪的感受。”
“你别动！”终于走出震颤的刘春，在另三姐妹惊悸中飞快脱去防寒服，撕扯着防寒服内层面料，上前拉起莫伟迅速为他包扎起来，同时颤声道：“你、你为啥要这样做？”
莫伟强忍巨痛，“不这样不足以表达我的真意回归。”
“乡里的小卫生院根本看不好……”
“不用看。”
“那会痛死你的，至少会残。你为啥这样傻啊！”
莫伟紧咬牙关不作回答。
刘春看着莫伟苍白失血的马脸，心想：这还是当年那个“无常魔鬼”吗？与此同时，她内心陷入了又一个玄秘，一是令狐春兰与张丽的真正死因，二是莫伟家人到底因何故而亡。
赵悦抹着泪眼，仍旧鄙夷地看着莫伟，“你现在知道良心不好受啦，说得这么痛心疾首，看你脸上还是跟过去一样扳着阴着，咋就不见你掉一滴泪？哼！假的！我照样恨死你！”
赵悦俏脸因愤怒而变形，那不时指向莫伟的纤纤玉手在空中颤抖着。
莫伟平静道：“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唯一只能用灵魂来哭泣。”
“当初那些猪狗是咋侮辱我们的你想过吗，咹？！你为啥不去死？！你以为这样做我三姐和幺妹就能回来，咹？！呸！你这个无常魔鬼！你这个十恶不赦的人间魔鬼！莫非你还不该叫人恨？！我们听大姐的，我们要为三姐、幺妹讨回公道，我们要把你押上法庭！要你为所有被你们害死的冤魂偿命！”
谁知刘春却长叹一声道：“唉，算了四妹，我们还是走吧。”
“大姐慢走！”莫伟抢前一步挡在刘春面前，“我还有最后的话要说大姐，听完后由你们决断。”
刘春不解，“你还有啥要说的？”
莫伟赶紧解释道：“我为你们每人带来一张五万元磁卡，是用你们的姓名和生日号作密码存的，可以在各地通存通取……”
“我们不再要这些伤心钱。”刘春正色道。
莫伟继续道：“你们可以不要小钱，但另外还有八百万你们不能不要。”
刘春姐妹一听全都惊讶了。
刘春稍作惊讶后，仍旧坦然道：“我们照样不要。”
“的确，我的钱全都是邪恶的不义之财，但天晓得，我希望能用它们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干净事情，这样也许良心会安稳些。”
赵悦依然愤怒着，“魔鬼还能做些啥？！”
莫伟认真道：“比如我捐赠给你们的乡小学、卫生院、敬老院，虽说你们不是直接受益人，但受益范围更大。说实话，我是因为你们才这样做的，你们才是真正的捐赠人。大姐，请你一定三思，但时间不超过三天，否则我就向政府投降了。”
一时间，赵悦等人全都哑口了，四姐妹望着眼前这个往日魔鬼般的马脸汉子，特别是刘春，这无疑又是一谜，到底是惩恶扬善的老天使“无常魔鬼”最终伏地认罪了，还是大恶人在历经丧亲灭门的悲哀后，残剩的良知为他恢复了人性？
赵悦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丝古怪念头，真所谓心到口到，“你是不是冲我大姐来的？”
万千复杂的心理使莫伟一时间难以对答。
赵悦又道：“我太明白你的鬼心思了。常言道‘小隐山大隐市’，要躲就躲进你们那有千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何必非要进大荒山，用小钱买大命，哼，我恨死你！”
莫伟极力平静道：“四姐，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在亡命天涯。天晓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所以不投向国法并不是想苟且偷生，对我来说国法实在太轻了，以我干过的大恶，即使杀一千次判一万年我也认，但这只能消灭我的肉体，今天所以这样做，我是想在完成一件自认为该办的事情后，用自我择定的方式，涅槃有罪的灵魂，告慰在天在地的家人和众多无辜，一句话：天不罚我求苍天，天若罚我谢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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