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七月,“蛤蟆山”又迎来周而复始的盛夏,此时莫伟入住深山小茅屋已经半年有余了。
在这些日子里,莫伟无暇眺望苍郁的大森林,更无暇聆听林中婉啭如歌的虫鸣鸟啼,他似乎淡忘了对家人撕心裂肺的沉痛苦念,全身心陷入在自己的文稿整理中。
一个日头高照的下午,正在小茅屋后井台边洗澡的莫伟,偶然中,发现自己四肢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针鼻般大小的血点子,并无半点儿惊诧的他,只当身处山中不适所致,并没当回事情。
自从入住小茅屋后,原本刘春每次送来的食物都足够莫伟食用半月之久,但由于莫伟人为缩食,每每总刻意让自己处在极度难熬的饥饿中,故长时间来,自觉不时头晕并拌有经常性瘫软,两眼也常犯昏花,但他只当饥饿或者贫血之原故没在意。事实上莫伟并没戒烟,而是自制了一个用丑陋竹根做成的烟斗,捡着随处可寻的枯叶败草代替烟叶,并在一抽便陷入剧烈的,令人窒息的咳喘中,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莫伟却一反常态的放弃了短痛,选择了折磨灵肉的长痛,目的是迫使自己在长痛中,用灵的痛悟魂的忏悔,这种罕见的方式警醒自己。其实莫伟对刘春曾经的规劝也曾有过思想,然而,只因他心中的“涅槃”固念使其难以违抗。在这段时光中,莫伟最大的灵魂之慰莫过于刘春上山送物品。
洗完澡后,莫伟开始修剪着自己的胡须,现在的他早已长发齐耳,眼下除因刘春而略为注意些外表之外,其他早已无所顾及了。
此刻,在莫伟整理的《人生》一文中,他结合自身,写下了这样一段对“邪恶”的感悟——
战战兢兢从事“肮脏事业”的我,眨眼间家人却因我的疯狂走失人间,这到底是我的身之过?心之过?还是灵魂之过?细想来,当初在滨海火车站,兰成仁母子给我的羞辱,只不过激起了我潜意识中的怨恨,而怨恨背后,最真实的却爆发了心中对富有者的仇恨,以及对金钱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最终导致我走入了邪恶。邪恶道上我黑白不分,不顾一切糟蹋时间糟蹋生命,为了满足金钱至尊的贪婪欲望,我靠着“异想开天”的疯狂理念,为自己挣来了一大堆邪恶的赏赐,同时也为自己挣来了惨痛的代价——人性善的失落,以及永远失去至爱至美至真至善的家人。灾祸皆因贪婪起,过去的欢乐时光全被邪恶带走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悲凉残破的梦,真实的体会到了以前婆婆爷爷常说的“心痛心流血”是什么滋味。在一切都成为伤心惨痛的灵魂之忆时,我终于在看似偶然的灾难之后,必然的跳出了邵小龙的“无序无道”,将自己这叶曾经在邪恶道上惶恐险走的小舟,从此驶出了肮脏之河,出恶地,进善门,带着灵魂的理念,义无反顾踏上了回归善良人性的征途。
邪恶道终为不归路,邪恶势力是真正的“渣山”、“毒源”,更是一个恐怖的大漩涡、怪异玄环,只有当你接受了邪恶之吻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既难真正深进,又难简单脱出,陷得越深反而越难看出,一旦有了真悟时才明白,原来恒定在漩涡与玄环中的,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臭黑洞,“邪恶势力就像一个巨大的气球,重拳之后凹进一个坑,抽手后眨眼又复还”这段文字,是我曾在一本小说中读到过的,作者对邪恶势力的描写,然而,邪恶势力绝非只是汽球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巨大的玄潭,潭水的表面漩涡密布,一个波环紧套着一个波环,波环中有无数的食人鱼、嘶人鳄。
有人说“人生像猜不透的棋局”,在人生舞台上,我和父辈们各自演绎出了截然不同的正反人生大戏,我不知道天堂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我却深深的盼望着,孽尽之日就是我的大喜之时。
假如老天爷允许,我愿在天律使者带领下,乘上接引灵魂通往“天国”的“天车”,与久违的亲人相逢,永恒的“大喜团圆”在缥缈的神灵世界;
假如老天爷允许,我将采集用灵魂化作的真善美鲜花撒回人间,从此天下开遍绚丽的“大同世界花”。
……
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惊动了小方桌前的莫伟,于是他赶紧放下手中物件,起身上前迎接本不该上山的刘春,同时发现刘春神情有些不太正常。
刘春先俯身拣起倒地的扫帚,然后坐到小方桌前,莫伟将倒好开水的水盅放在刘春面前。
见刘春久坐不语,莫伟顿时警觉起来,“是不是乡街上有啥异常现象,大姐?”
刘春秀脸焦虑着,一向轻柔的声音今天也有些不同以往,“那倒不是,但说不清好坏,只是……”
“是大姐的私事吗?”莫伟小心道。
刘春仍旧无语地呆坐着,无奈之下,莫伟只好耐心等待着。
终于,刘春喝了口水后说上了,但却叹气在先,“唉,也不知好事还是坏事,我现在还是有些为难。”
莫伟仍旧小心道:“如果大姐需要我作些分析就一定要说,不然我为啥请你们每半月上一次山。”
“事情是这样的。实际今年三月份二妹和五妹就出嫁了,二妹远嫁沈阳,五妹身归长春,据说男方都是当地的小个体老板,那时我们还没开小店。”
莫伟听后很有些高兴,“那好哇!当婚当嫁当婚当嫁。只是北方地带天寒地冻的,她们一时可能还不太适应。”
刘春看着莫伟道:“但有个现象很奇怪。一走四个多月,也没来过一言片语,现在到底咋样了,是不是、我和四妹都担心啊!说啥也不该的嘛,该不会是有啥意外吧?真是犯急犯愁了。”
“她们出嫁时大姐或者四姐去过家里吗?”
“当时都是她们自己来说的,好像不希望我们去。我倒是去过一次,只因半道上想的太多,所以就返回了。”
“那说过主动保持联系,比如先来信,说过这样的话吗?”
刘春把玩着手里的小白手帕,“我倒说过,但四妹没说。四妹对她俩不愿意我们去家里有想法,说实话,像我们这种患难姐妹不该这样的。”
莫伟下意识道:“大姐跟她们父母都熟悉吗?”
“跟二妹家倒是很熟,过去常有走动,这次回来后走动少了些。昨天我去二妹家,原本想跟老人打探些情况,但我发觉二妹一家对我遮遮掩掩的,表情也不正常,听来听去能记住的就是那句‘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的老话,我真不知道该咋想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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