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悦今天一整天没接到李虎的电话，直到晚饭时才有了消息，李虎来电话告诉赵悦，贾义仁因心脏病住院，所谈之事暂缓，牛从荣已经约好，今晚九点，地方仍在“蜀秀”茶楼。
……
晚九点，赵悦准时来到“蜀秀”茶楼。
赵悦走进雅间时，李虎、牛从荣还没到，想到上次与牛从荣见面时，牛从荣的奇怪态度，赵悦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九点半，李虎、牛从荣终于到来。
牛从荣边落座边道：“老母正在生病，小女今晚有事不能回家，我得尽早赶回照顾。”
说话间，服务小姐端着茶点进来了，牛从荣仍旧向服务小姐要了一杯与上次相同的苦咖啡，服务小姐边回着边摆好茶点，然后离去。
赵悦问牛从荣，“老人家的病不会有啥麻烦吧。”
牛从荣：“她有儿子，不怕生病。”
赵悦本能道：“那怪我们不懂事了，早知该改天约你。”
谁知牛从荣却没理会赵悦的诚恳，反而令人不解地回着，“懂事跟懂理两回事情。”
赵悦盯着牛从荣道：“你说谁呢？”
牛从荣仍旧令人不解道：“可针对任何人，有的人懂事不懂理，有的人懂理不懂事；有的人既不懂理又不懂事，有的人既懂事又懂事。我以为，敬孝是有敬有孝，是言行的统一；尽孝是孝道的底线，尽量尽孝，但想起来总有些无可奈何之意，我以为不算真孝，家如此社会也如此。”
正说着，服务小姐给牛从荣送来了苦咖啡，然后再次轻盈而去。
赵悦继续道：“大人物做大事，可以不拘小节。”
“但有些小人物做小事连小节都不守。常言说得好‘强迫闭眼却不能迫强入睡，强迫服从却不能强迫忠诚’。”牛从荣说完，用手慢慢转动着咖啡杯，但却一直不喝。
面对牛从荣的话，赵悦、李虎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时间，三人在看似尴尬中沉默起来。
赵悦终于忍不住打破默中的尴尬，让李虎为自己接通贾义仁的手机。
赵悦拿着手机，冷着一张俏脸道：“贾先生吗，我听说你病了……是吗，事情你不会不明白……行啦，我说你不要揣着明白说糊涂，未了还捡个啥都不懂的话……行了，对你来说，此一时彼一时一回事情……是吗？那好啊，心脏不好出门别带心，保证你从此不知道啥叫害怕……哦，那行，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机会的，就这样。”
赵悦说完将手机还给李虎，其实赵悦刚才对贾义仁说话时，除了有些恼羞成怒以外，主要是想借题发挥，杀贾儆牛。
李虎：“牛厅长认识财政局的贾义仁吗？”
牛从荣：“不认识。”
“那商业局的白彦良呢？”
“也不认识。”
赵悦插话道：“防范心重的人大多好斗，而且仇恨心重，报复心强，牛先生说是吗？”
牛从荣：“这属心理学范畴，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牛从荣用三个“不认识”从容封口，这令原自以为也能将阴谋诡计玩弄得如竞技场上动作优美，收放自如的竞技高手的赵悦，结果反倒成了一只面对刺猬无从下口的猎犬，难免沮丧起来。
看着李虎的一脸不悦，再看着牛从荣的从容之态，赵悦仍旧不甘心。
赵悦：“既然牛先生公务繁忙，那老人家的事情为啥就不请个更好的保姆呢？我来替你办。”
牛从荣仍旧从容道：“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份，但生活却要靠工作养活，天道酬勤，天道罚懒。”
面对牛从荣答非所问的“从容”之说，赵悦、李虎简直沮丧到了极点。
李虎忍不住恶言相向，“邵老板好开玩笑，他曾说牛厅长是‘僧衣僧帽无僧心，官言官行无官品’。”
牛从荣针锋相对，“表面跟实质两回事，歪理不正，正理难歪。”
赵悦：“你以为强跟勇相遇谁是胜利者？”
“表面上的所谓强与勇都是一时之能，真勇应该是心勇。”
“老板说你总是不听话。”
牛从荣有些火了，“邵小龙纯粹胡说八道，听话不代表顺从。”
李虎：“你别生气，气如下山豹，会伤身的。”
“你说得对极了。我记得中医‘汤头歌’就说得很好，‘金肺木肝水是肾，火心土脾样样真，过怒伤肝郁伤肾，过哀伤脾喜伤心’；又道是‘过思滥思则伤肾，春易生肺夏生肝，秋来健脾冬养胃’。在你们面前，想必我还不至于班门弄斧吧。”
为了调和气氛，李虎打趣儿道：“说到‘班门弄斧’我就想起一首诗，好象是这样念的‘采石江边一堆土，李白之名高千古，来来往往一首诗，鲁班门前弄大斧’。我是不学无术之人，始终没弄懂为啥要说‘鲁班门前弄大斧’，依我说，该是李逵面前弄大斧才对，李逵才是玩儿斧的。”
赵悦忍不住笑了，但牛从荣却仍旧从容不改。
牛从荣：“人一生生活在得与失中，精彩与无奈可能永远都伴随你。其实我倒很欣赏李逵的精神，手执两把大斧，专捡那人多处一路砍将过去，只可惜我一介文弱，失节之后，从此成了沐猴而冠之徒，弄得最终只能死守底线。”
赵悦见缝插针道；“好赌者死于赌，好贪者死于贪，你死于啥？”
“毁之亦活之。都说是好死不如歹活着，但我情愿好死。”
李虎：“担心夜里流尿，早上就不该玩儿火。”
赵悦紧跟着道：“是的，不然就会弄得遗憾跟美丽一起消失。”
牛从荣：“毁灭美丽叫‘悲剧美’，杀戮丑恶叫‘暴力美’。现实中，人人都不可避免会有遗憾，如果将遗憾作为一种人生经历，同样可能成为财富，于是就有了另一种说法‘遗憾美’。”
“牛先生连死都不在乎？”
“人靠信念，有精神就能活。再说这人嘛，一样生来百样死，我羡慕那种英雄一样的死，既考验其意志，又体现其精神。”
赵悦换了个话题，“老人家的事情还是请牛先生交给我来替你办吧。”
牛从荣断然拒绝，“不可以，这也是我的底线之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见李虎、赵悦听得头大，牛从荣苦笑了下解释道：“这话出自《论语》，是孔夫子的名言，意思是，自己不想要的结果，又不情愿被别人这样对待，那就不要用同样的方式，让别人也遭受不想要的结果，和不情愿的对待。”
李虎有些恼火道：“你不要跟我们冒啥东西酸水了，我们不论语，只论人。我明白你的所谓底线，你是担心进一步祸事难测，退一步心理不平，不进不退又失面子，但别忘了，我们也是有底线的。”
“我早不在乎‘难测’了，更没‘不平’，而是心痛，同时也想看看你们到底还有多少招数。所谓面子和身份都是身外之物，我不担心有天全都失去。”
“从来习惯伸手的人，忽然一天不伸手岂不反常了，是铜臭把你的骨头熏软了吧。”
牛从荣转动着面前一口没喝的咖啡杯，以不言相对，一时间，三人又僵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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