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药子冷哼一声,对上清风冷漠的脸,打了个寒噤,“你做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老夫可是好心帮忙的。”
他还是比较习惯清风嬉皮笑脸地和云溪对嘴的情况,有点人气。
清风嘴角一抽,他只是僵硬得太久了,面部表情还没发调整过来罢了,倒是让这老头埋怨上了。
“你来是要帮什么忙?”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吗,怎的又跑过来。
谷药子闻言,胡子一翘,瞪着眼睛,骂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啊臭小子,没有我带着药过来,就靠那个丫头能成什么事情?”
清风噎住,明明当初是他自己说云溪没救了好吗?
“行,您说得有道理。”清风记挂着云溪,也不多费口舌,让开身后的洛雪,叮嘱道:“她认真着呢,您别打扰了。”
谷药子见洛雪愁眉紧锁的模样,心下了解几分,兀自放下药箱,检查了下云溪的身体,目露赞赏,这丫头临危不乱,处理伤势的方法极好,算是将云溪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连衣正要掩盖上巨石,谷药子制止道:“别动了,让洞口敞开,空气流动着,白日里你们在洞口守着,晚上再关上。”
连衣看了眼清风,随即道:“知道了先生。”
说完就退出门口带着暗卫守着,其他人四处巡查,以防遇到不善来客。
“先生,”洛雪忽然从一堆药草中抬起头来,“您之前说,只是缺了药引子对吗?”
谷药子叹了一口气,走到洛雪这边,拧眉道:“没错,想必下毒之人也是知道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唯一的解药给了你,老夫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救他。”
洛雪抿唇,忽然眼光一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试我的血呢,兴许会有用?”
谷药子也是眼神一亮,随即暗淡下来,“你中的是蛊毒,解药入了体内,早就被蛊虫吸收才能彻底毁灭蛊虫,血液里怕是没有那解药的成分了。”
洛雪锁眉,“可是这是最后一丝希望了,我不能放弃。”她目光坚定,“您是否将其他药材都带来了,我这就制药。”
谷药子看着她仿佛重生一般激动,忍不住也跟着升起来希望,虽然从理论上来讲这不可行,只是云溪如今命悬一线,只能放手一搏,总好过看着他安静等死得好。
“成!”谷药子一拍手掌,大喝一声,“老夫就豁出去一回,你将这个吃了……”他自怀中取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赤色药丸,递给洛雪。
随后解释道,“这药丸可是花了老夫毕生心血,有凝结之效,若是你的血液里还有残留解药,这个能帮你将这些散落的解药凝结起来,药效会大些。”
洛雪接过,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深呼吸,急切道:“还请先生帮忙,云溪……”她凝视着安静躺着云溪,咬唇道:“只有这最后一日的时间了。”
谷药子点头,“当然。”
清风站在身后,听得激动。原本他也没有对洛雪抱有多大希望,谷药子是不世出的神医,连他都束手无策的毒,洛雪一直坚持着,两天了都没有喝过一口水,更别提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
真不知道她瘦弱的身体里哪里来的这么多力量,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倒下。
“我能做什么?”见两人又一头扎进药材中,他不禁出声问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就是。”
谷药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你给云溪把伤药换了就是,切记不要碰到银针,否则错位一分就可能是致命伤了。”
清风一僵,“知道了。”
洛雪仍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专心地埋头捣烂药草,制作解药。
清风拿了伤药,小心翼翼避过银针,仔细上着药。他发誓,就算他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候,都没有这般仔细过。
一天时间对于洛雪来说过得很快,只要不是一味地等待和寻找,她有了动力,专心起来,丝毫注意不到日头已经落了山。
“就剩下最后一步了,”洛雪丝毫没有放松,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手腕割下去,“先生,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清风心口一震,忍不住上前一步,“需要这么多吗?”
眼看着碗里的血液越来越多,红色刺伤了他的眼睛,洛雪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牙根紧咬着,忍不住低声呵斥,“够了!你这样下去会受不了的。”
洛雪执着地不停,任由手腕的血滴落,如同潺潺溪流,汇成一条血色线条。不一会儿她就脚底发软,身体虚软得几乎就要站不住,只能用空着的那只手支撑着墙壁,勉强站住身体,“再等等!”
本身药效就不足了,如果血液太少,不一定会起作用,为了云溪,她这点血根本就不算什么。
清风见她虚弱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冲上去握住她的手腕,冲着谷药子吼道:“你看看这么多还不够吗,再这样下去,她还没等到云溪醒过来,自己就倒下去了。”
谷药子一震,被清风暴怒的样子吓到了,哆哆嗦嗦道:“差……差不多了……”
洛雪眼睛都快合上了,实在是浑身无力,若不是云溪支撑着她,她早就倒下了,这下子失血过多,整个人白得如同面粉一般,“先生……”
谷药子拿起金疮药替洛雪包扎伤口,血红的血液染红了棉布,清风忍不住道:“这样能行吗?”
谷药子吼道:“着急什么,一会就好了。”
清风被吓了一跳,愣愣道:“哦!”
洛雪脚下一软,若不是靠着清风的胳膊,早就昏倒在地了,她软软道:“先生,别管我了,快点弄解药吧。”
谷药子冷哼一声,兀自动作去了。徒留清风一人干瞪眼,又无可奈何。
洛雪一直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目光紧紧盯着谷药子的动作。直到月上柳梢头,连衣重新将山洞堵住,清风已经重新生起火堆取暖,火光‘噼里啪啦’地响着。
“好了!”谷药子长舒一口气,将药喂给云溪,再为他探脉,拧眉道:“现在就只能等着了,明早他若是能醒过来,证明这药就是有效的,若是……”
“他会醒的!”洛雪忽然打断道,望着清风和谷药子,“我在这里守着他说说话,可以吗?”
虽然这样他们出去,有赶人的嫌疑,但是此时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她有话想和云溪说,在医学的角度,云溪这样的状态,后期会恢复意识,他应该可以听到自己的话,只要她不断在他耳边鼓励他,说一些他想听的事情,激起他的求生意志,他成功醒来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你放心吧,丫头,”谷药子大大咧咧道:“老夫是个明事理的,不会打扰你同这臭小子话衷情的。”
清风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拉着谷药子就往外拖。惹得谷药子哇哇叫唤,骂他不知道尊老爱幼,清风充耳不闻,这老头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山洞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火光和洛雪相伴,她握着云溪的手,放在脸上温暖着,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也是身体冰冷的,干脆将他的大手包裹在手心摩擦着。
“云溪,我想告诉你我心底所有的秘密。”她声音轻柔,好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你常说自己在南越如何想我,你可知道,我在凉城也时常想你。刚刚离开的时候,几乎夜夜难以成眠,常常也是‘对影成三人’的。”
她的表情很安静,说得话也很平稳,没有起伏,但是却含着满满的深情。
“后来一直没有发现追杀的人,南越的宫变消息传来,我还想着你会不会让人来抓我回去呢!”她轻笑,“瞧我,就是那样嘴硬地,即使离开得坚决,其实打心底还是希望你能来找我。结果你这家伙让我好等,明明就在身边了,还要躲着藏着不现身,让我一顿好猜。”
她说着也有些累了,顺着云溪的位置躺下来,侧身望着他苍白又苍老的脸,眼眶泛红,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你啊,真是坏死了!我都发现了轩少不一般了,看到绿茵之后更加确定你的身份了,知道你在凉城,说不定还就住在我旁边的时候,很多次路过隔壁府邸,我都有一种冲动,想要冲进去好好看看,是不是你真的在里面。可是,说到底,我还是个胆小鬼,不敢见你,见到了就只想要逃跑。”
她的手指划过云溪的脸颊,手指下的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心酸又心疼,想到云溪对样貌的在意,她不禁凑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你这个笨蛋,就算你白发苍苍、牙齿掉光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那时想要吻我,居然还蒙着我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我真心狠狠教训你一顿!”
她撅着嘴,朱唇嘟起,“等你醒来,我一定要好好和你算这笔账的。别以为你是病号我就会放过你的。”
云溪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呼吸清浅,若不是鼻间淡淡的气息波动,洛雪几乎都以为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云溪,你一定要听见我说话啊!”她呢喃着,“这些话,有生之年,我只说这一次的,下次你就是求着我,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云溪没有动,洛雪忍不住再次吻着他的唇,贴着他的唇,感受他的呼吸,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你肯定不晓得,若是你没有及时出现的话,慕白的告白我说不定就答应了。你说说你多坏啊,明明就已经拒绝我了,还那么讨厌,占着我心底的位置,赶都赶不走。明明慕白对我,比你好了不只一万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