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不待人了。擦干眼泪,重新拼合过两支队伍,李长风决定提前起义。派出信差往四方报信,李长风便号令起人马开拔,村里农户都来送别,众人神情依依难舍,有些个父母妻儿还抺起了眼泪,队伍的青壮们却很不耐烦,相比留在家里的人们,他们此时的雄心云霄般高,个个精神抖擞,苦练了这些时日,早盼望着去打出一片能自己说了算的天地呢。
但,一切还是太仓促了。虽然是时局所迫,但也许还掺杂着为李勇贵报仇的情绪吧。李长风有些犹豫,但终压不下蠢蠢在心的那份冲动。
天气已经很冷了,路上见不到行人,寒风不时呼啸而过,让四周的旷野更觉萧条。
众人一路往孛楞台赶过去,安静地行进着,队伍井然有序,一个多月的苦练还是有一些成绩的。
探子不时的查看周边的动静,一路上无惊无险。
从边封台到孛楞台不过十几里的路程,众人走了半个时辰,便到达了目的地……孛楞台村也得到了李勇贵被剿杀的消息,村头把守很严,几层通报过后,张贵听闻李长风到了,很是高兴,亲自领一些人出来接迎。
甫一见面,张贵眼前不由一亮,李长风领的七十余人,虽也个个衣着破烂,但行为举止整齐划一,全无半点的懒散,神情里透着彪悍。
张贵吃惊,不知道李长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是如何训练的如此气势如虹的勇士,这般彪悍的汉子,是连城里的金兵们也是有所不及的。张贵对此次的起事又多了几分信心。
不仅张贵吃惊,他身边的一干人众同样也为这一队义兵的表现惊讶。这位李长风李先生的能力不容小觑呀。
李长风自然也在观察张贵周围的人,除了几个相识的,他往张贵左手边站立的那位消瘦面颊的中年汉子多瞟了几眼。
急步上前向张贵行礼,:“有劳张兄亲迎,小弟这里有礼了!”
张贵连着拱手回礼:“贤弟一来,我辈心壮矣!”
说着话哈哈大笑起来,有些久旱逢甘露的感觉。他身后的王毅与张铁几个老相识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那个瘦脸儿的中年汉子始终阴着一双眼。
张贵笑过道:“对了,老弟,我来给你引见几位村内的好兄弟!”
他一一为李长风介绍开来,王毅自不必说,贯常走动在十里八乡的风水卦师,现在被招揽做了孛楞台义军的师爷,张铁操持粮草辎重,此外,原来的村长张安协助操练事宜,也是李长风早认识的。
介绍到那个阴沉脸色的汉子,原来是辽治时期永平卫兵备道的小吏,后来被金兵入了关,免了差事回皇后寨老家务农。这次让张贵请过来做了义军的把头。
听闻张贵介绍,李长风不能怠慢,忙抱拳施礼道:“长风见过老哥哥!”顾大新依旧阴着脸道:“早听说过长风先生大名,今日算是见过了!”
自己初出茅庐哪来什么大名,自然谈不上让别人久仰,李长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顾大新是天生冷淡,还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张贵见场面有点冷,便插上来笑道:“刚才正与村内几位商议起义之事,长风先生正好拿总拍板。”
说着话,众人进堡,张贵吩咐张铁领了一干人众去临时用闲置的民宅改造的营房中吃饭休息,自己带着李长风等人来到自家堂屋改的议事厅内,厅的正中摆着一张大桌,桌子上平铺一张平州府城乡的地理图。
众人围到桌边,张贵指着摊开的地图道:“那平州府城离我们孛楞台有百十里路,此次我们出兵,需要从李家窝铺那边绕过去,带上他们那里的一队义军,一路倒还平缓,直到八巴子东沟,山势才开始陡峭。那里驻了一小队金兵,人数不多,有三十几人,问题不大。现在最主要的是咱们各路的人马是否能顺利到达平州城下汇合,否则以咱这一路恐怕很难攻进去!”
众人沉吟,在李长风没来之前,他们己经仔细商议过了,虽然李勇贵一股人被剿了,但至今为止并未听说有其他村的义军也受到损失,想来会如约及时到达。况且风闻李勇贵部是被奸细出卖的,自己村暂时没发生事故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以金人的歹毒,一旦听到些风声后一定会来屠村,所以都觉得为今之计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发也得发了。
张贵望向李长风:“老弟,你来说说,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长风微笑道:“学生哪有什么好主意?只等张兄命令,小弟一部奋勇杀敌便是!”在一个并未完全融合的集体里,摆正自己位置放低姿态,不仅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有利于团结的明智之举。
顾大新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李长风,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嘴上却说道:“李兄弟说得不错,那帮子金狗只知道欺负百姓,早没了上阵撕杀的英勇,土鸡瓦狗尔一一。”
驻防在平洲的金人虽然只是杂牌的乣军,但战斗力并不容忽视,顾大新的言语让李长风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战栗,长自己的志气不等于要低估敌人,他是“盲人摸象”还是存在其他想法,联想到勇贵大哥一部的失事以及自己来到孛愣台后这顾大新所言所行的细微之处,李长风不敢再往下想,但愿是自己在疑神疑鬼。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天色微亮张贵就下令造饭出兵。所谓的饭也不过是山野菜掺了些苞米糝子,勉强填饱肚子而已,所幸此地临海,有些人家还偷藏了点儿咸鱼虾干没被金人发现。
大伙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一战之内了,算得上是背水之战,孛楞台可谓倾巢出动,能战的都来了,也是被金人欺负的厉害,各家各户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几十个妇孺也不甘寂寞主动担起了组织粮草的任务,所幸在辽国久了,倒无几人裹了小脚。
两队人合到一处总有二百多人,不过李长风看得出来,除了自己带来的也就张贵原有的那十几个家丁还算看得过去,余者怕难堪战。
衣着破烂倒还罢了,自己们也是一样,只是他们虽说也是气焰高昂,但居行行了无章法,队列混乱迟缓,尤其军纪太过松懈了,说是乌合之众完全不为过,一旦开战恐怕绝难做到令行禁止。
不觉的生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这恐怕不是个好兆头,李长风有些忐忑不安。
吃罢饭,众人乱哄哄而出,张贵的那一队里倒还有两匹瘦马,自用了一骑,另一匹本来是分配给李长风的,不过李长风始终不肯,便让给了顾大新。
众人一路折腾过去,只是还没行得多远,行动便开始缓慢起来,又是顶着风,有人有些吃不消了。众人开始胡思乱想,时间扭曲的很奇怪。忽然变慢了,时而父母兄妹的脸以及所有有关的回忆都被放映了一遍,可是映像中他们的脸却没有任何表情,在这诡异的表情包裹之中,恐惧如寒风袭来,令人瑟瑟发抖。但还没来及体验恐惧的真实感受,时间又飞速变快,甚至想不起前一秒距离现在究竟有多远。忽然,脑中一片空白,发现自己成了老天庇佑的人,甚至刀枪不入一一,人的情绪就是这样,越胡思乱想心里就会越紧张,而越紧张又会越胡思乱想,所幸士气还不见低落。只是一味的胡乱谩骂金兵胡虏,以排解心头的郁结。
看到众人这个样子,张贵着急起来,让自己的家丁赶着催促加快行进,到后来竟大声喝骂,把家中老小的指望提出来好一番的教导,这才使众人又提起气势,进度加快了一些。
李长风看得摇头,也不好多言,只不时督促自己的那几十人加速前进,两厢比较,倒也激发起了孛楞台人的许多斗志。
一路上平静的有些出乎意料,竟不见金兵拦截骚扰,按理说自己这边的动静不小,金兵应该有所察觉才对。李长风感觉很不好。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心灵致动,第六感在不觉间躁乱,总觉得前面有一个口袋等着自己去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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