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义渠王城。
不得不说,这翟荣做事的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到现在,能够活下来的义渠王城之人,又是忙碌了一夜,将昨日厮杀过得痕迹,已经是洗刷的干干净净。当第一缕太阳升起时,王城上空就已经是张灯结彩,就连飘了一夜的雪,也是不见了踪影。除了人有些少之外,义渠王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城门重新竖了起来,堆积如山的尸体,已经是运到了很远的地方。鲜血染过的城墙,外面又抹上了一层新的黄土,即使如此,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恶臭味。估摸着,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彻底消除吧。
苏铭抽了抽鼻子,哎,算了,今天要即位的翟荣都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意呢。
有人说遗忘意味着背叛,可现在看来,要想过得好,就得遗忘。
义渠王城之人,纷纷出动,奔走相告。这公子翟歿弑父投毒未果,后公子烈弑兄一剑杀了义渠王,两人为了王位相互残杀,幸好英明神武的公子翟荣,审时度势,委身于公子烈。最后,历经了千辛万苦,将两个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自古以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义渠群臣的拥护下,为了义渠国的将来,翟荣即位了。那翟歿死了,翟荣这一招做的很好,即使以后有真正的翟歿出现,大家都会认为他是个假的。
义渠王城活下来的人,都被蒙在鼓里,都认为昨夜大火,是公子烈所为,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翟荣只用了一个谎言,就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成了义渠王。君为名而累,士为名而死,在这里,名声是如此的重要,翟荣名正了,这义渠也在他的手中了。
苏铭腰间挎着离雀剑,旁边是白起蒙鹜等人。
身后一排排的郎官锐士,经过了一夜的休养,精神抖擞,此刻,虽是衣甲破烂,可丝毫没影响到他们的血性男儿气概。来时,两千余人,到现在只有七百之余,就是那百余的铁鹰剑士,此时也只有七十余,足见那场战斗,有多惨烈。
大殿正中间的翟荣,头戴王冠,大战过后,一切从简,就连这即位大典也是不例外。等到一切完毕,翟荣一挥手,旁边内侍立即递上了卷轴。翟荣将卷轴握在了手中,走了几步,又双手递到了苏铭面前。
苏铭做出一副受宠若惊之状,赶忙接过。
“此番诛灭乱臣,多亏秦国使者仗义出手。”
翟荣点头,在大殿中来回走了几步,气宇轩昂,当真有着王者风范。
“历年,与秦交手,我多少义渠勇士,还有秦军将士,无辜身亡。今我义渠又逢此大难,可谓是生灵涂炭。寡人不忍我义渠人的鲜血,再白白流了,今日交上国书,以秦为宗,共结之好。”
翟荣语气,痛心疾首,如果不明所以的人听了,可能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苏铭面上带点古怪,至于真正的发生了什么,场中的臣子有谁会不清楚呢。可翟荣说这番话,面不红,气不喘,当真是厉害。
“外臣,谢过大王。”
苏铭也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这份国书,在秦国满堂朝臣的眼中,或许可以抵得上那些死去的军士了,因为这大河以南之地,悉数归于秦国。
翟荣说罢,便开始封功臣,将这个义渠朝堂,尽数握在了自己手中。
苏铭是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了,因为他的思绪,早已是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想着想着,苏铭想到了洛邑,自己的母亲,本想着这初春一过,便去洛邑,将他接了过来,可如今,拖拖延延竟是到了这些时候。
何况,眼下的咸阳危险重重,等过些时日,安稳了再说吧。或许自己可以派些人先去看看,只不过母亲知道现在的自己,成为了她心目中的模样,又该何想呢?
哈!
忽然间,苏铭眼前浮现出了一副画面,让他的面上,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丝傻笑。
……
秦国与义渠国边界处。
苏铭率领的郎官们,在全力行进。
连续几日,都是这般。
就在他们离开义渠王城那一刻,就有消息传来,翟镰整合大军,虎踞一处,誓要与翟荣为敌。谁知道,这后面有没有翟歿的声音,要是有的话,那会好一些,要是没有,翟镰和发了疯似得,一心找自己复仇,在义渠碰到他,那可就麻烦了。
直到这一刻,苏铭看到了远处密密麻麻站立的秦军,一颗悬着的心,是放了下来。
忽见得对面的秦军中,有一将领策马而出,在苏铭离不远处,才是停住,下了马,又朝着苏铭走了几步。
“在下安北将军芈戎,郎中令大人可是在此?”
安北将军,嬴稷的舅舅。
苏铭一看,这人两鬓微微有些斑白,面如鹰隼,身似虎猿,迎面而来,尽是锐气。
“见过芈将军,正是苏铭。”
算起来,这芈戎也是自家人,苏铭立即下马了朝着芈戎拱拱手。
芈戎看着后面的军士,竟是微微有些失神,身经百战的他,又如何不知道,将秦国的精锐之师,弄成这番模样,该是有多么猛烈的战事。伤亡过半,军中主帅,郎中令苏铭,走路一瘸一拐。
之前,兄魏冉提起苏铭此人,可堪大用,初听时,他还有些不信。现在是确信无疑了。
芈戎近前,一把扶住苏铭。
“哈哈,大人无须多礼,随老夫入营。传令下去,诸位义渠归来的将士,回了秦地,好好修习一番。”
苏铭知道,芈戎亲自来接应自己,肯定是有事要谈。苏铭道了一身谢,随着芈戎行去。
入夜。
苏铭酒足饭饱,一扫连日来的疲态,正与芈戎,面对面而坐,看来是要准备秉烛夜谈了。
芈戎很是热情,对着苏铭嘘寒问暖,寒暄了许久。当然,至于苏铭去义渠发生了什么,他是闭口不问。
“子玦,我王有令,这宫中郎官在义渠少了多少人,我芈戎就要补上多少人!”
这芈戎终于是说道正题上去了。
苏铭诧异,这又是何故。谁都知道,作为将领,哪还会轻易将自己手中的军士,分与他人。
“这……”
苏铭沉吟了。
“子玦,老夫已挑选出一千余精兵,虽不及郎官,但也是身经百战。此事,你无需介意。我王命你火速前往咸阳,要起风了!”
外面一直就呼呼的。
显而易见,芈戎指的是咸阳。
苏铭马上反映过来,嬴稷传下这令,是怕自己的人手不够用,难道……
苏铭知道,这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不能说,一口是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