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方文山这边,刚刚送走了两拨人,便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大问题,降落伞数量严重不够,算上已经报废的,总共数量也只不过五百个。
“怎么办?”刘连生急的满头大汗,学生军众人也是一筹莫展,个个都瞪着眼干着急,情绪眼看就要失控,毕竟,降落伞是当前情况下最重要的工具,没有了降落伞,就是来一百架飞机也没用。
“大家别急。”方文山急忙安抚住众人,“这个情况我一开始就想到了,晋绥军的伞兵数量很少,在没有大的灾难的情况下,他们一般不会准备太多的降落伞,这种情况,完全正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别兜圈子了,胆都被你吓破了,有屁赶紧放!”刘连生急的直跺脚,嘴里脏话连篇。
方文山笑着指了指他,“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废话!”刘连生一脸的不乐意,“就你心里明镜似的,我们还糊涂着呢?卖关子也不挑个时候,你可是真够气人的。”刘连生的话显然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有几个人还跟着点了一下头,可看到刘连生目光扫来,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大家来看!”方文山招呼众人围拢过来,指着地图,“我们集结的地方为什么会选在双镜湖?”“你是说?”刘连生脑袋灵光,一点便透。“不错!”方文山已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会心的点了点头。
刘连生啧了啧嘴,一脸的苦相,“你这也-------,你这也太大胆了吧!真是前无古人,恐怕以后也很难有来者啊!”
“形势所逼,不得已而出此下策啊!”方文山也是有无限的感慨,这时候刘艳萍也凑上来,打住他二人的谈话,“嗨,我说,两位聪明人,别在这儿打哑谜了,我们还糊涂着呢?”语气里显然带着不满。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还是让他来说吧!”刘连生先打了退堂鼓,闪到一边,把压力全推给了方文山,方文山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学生军每当在绝境下总能出现奇迹,当然,这次也完全没有例外,更当然,同学们都已司空见惯,习惯性的竖起耳朵,听着从方文山的嘴里吐出的一个个惊天计划。
“计划是这样的,”方文山用力喘了口气,平静一下内心激动的情绪,“双镜湖水面开阔,等飞机到达双镜湖上空时,我会命令飞行员尽量降低飞行高度,到时候打开舱门,同学们一个一个从飞机上跳下,跃入湖中,湖水会消弱我们从空中坠下的惯性。当然,到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会命令飞行员尽量将飞机降到最低,大家一个一个有秩序的跳下,避免在空中相撞或在水里相撞,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为安全起见,我们把不会游泳的的和会游泳的安排在一起,大家相互帮助,努力将风险降到最底,当然,还有一点,大家也完全可以放心,由于现在是秋冬季节,天气寒冷,为防冻伤,我会同时让飞机将一些衣物扔在岸上,衣服总共有大中小三号,每件衣服上都标有不同的号码,大家尽量选择适合自己的衣物,以免行军打仗时带来不便,现在问题讲清楚了,大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方文山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他发现表情最尴尬的要数刘连生。
“刘副军长,你怎么了?”方文山关切的问道。“什么骚主意?”刘连生一肚子的牢骚,“知道我不会游泳,这是在故意整我。”
方文山哭笑不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形势所逼,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得已而为之,可不针对任何人啊!”
“刘军长,您放心吧,有我呢!”王金刚大胳膊伸过来,架住刘连生,刘连生白眼一翻,“靠谱吗,你?”
“你就放心吧!刘军长,我那游泳技术,那不是我吹,一个蒙子扎下去就是四五十米开外,背上驼四五个人,玩一样!”王金刚抡着大胳膊,唾沫腥子满天飞。
刘连生嘴角向上一挑,白了他一眼,“听得我心虚啊!”“王金刚!”方文山点了王金刚的将,“刘副军长可是负责前敌的总指挥,身上的担子很重,可不许你出什么意外啊!”方文山声色俱厉,神情极为严厉。
王金刚使劲点点头,挺直胸膛,使劲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这时,飞机已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缓缓降落在机场上,按照先前的安排,刘连生带领众人跨上了飞机,临上飞机前,刘连生转过头来,给了方文山一个微笑,方文山也咧着嘴角,脸上乐开了花。
“多多保重!”方文山高声叫道。“你也一样!”刘连生挥着手,猛地转过头去,跨进了机舱,都是年轻人,匆匆而别,谁也不知道珍惜,只是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这轻轻的一别,竟然会是永别,从此以后,生死两分,天各一方,谁又能想到?他们是最亲密的战友,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在一起打了许许多多的胜仗,创造了无数伟大的奇迹,为此,他们也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他们一直并肩走在战斗的路上,彼此都以为会永远走下去,殊不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命运会带走他们的躯体,却带不走他们的友谊。
许多年以后,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人,心中充满了悔恨,多么珍贵的时光,他竟然不懂得珍惜,等一切都真的发生了,他才想起来惋惜,为什么他当初就不能停留那么一小会儿,细细的琢磨琢磨那张坚定的脸,生离死别,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但生离还有相见之日,死别则是遥遥无期,再见了,并肩战斗的朋友。在他的生命中,无数人来了又走,有的慢慢的淡去,有的慢慢的忘却了,只有这份友谊,是他内心里最深处的痛,值得他永远珍惜,陪他一直到老。
亲爱的人,也许你正走在成功的路上,来去如风,脚步匆匆,不曾留意身边的一草一木,但你也许不知道,它们正是因为有你而存在,等有一天你想起来了,而这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的遗憾,珍惜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珍惜你所能得到的一切,花开须折只须折,莫待人生空留憾。
刘连生赶去了双镜湖,负责指挥窝南山冲锋团也就是现在的学生军第三师的突围行动。却说方文山这边却遇到了麻烦,晋绥军的一个骑兵队,在他们大队长逄化龙的带领下,舍弃了重武器,沿小路一路狂奔,第一个赶到了太原城,小钢炮就架在城西大门外的空地上。
逄化龙人如其名,性格横冲直撞,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下令全军攻城,骑兵队虽说人数不多,再说现在是骑兵变步兵,本没什么可怕,但方文山这边情形更糟,因为大多数人都在等着撤退,这就使得守城的人少之又少,逄化龙的横空出世,本就打了方文山个措手不及,方文山没有办法,只得稳守不出。
却说逄化龙也是个急性子,由于小钢炮威力不大,根本炸不开坚如磐石的城门,炮弹落在城墙上,炸不出个碗大的坑,逄化龙一轮猛攻,没能凑效,更耐不住性子,气的暴跳如雷,指挥部队,跃上战马,扬着军刀,向南门方向疾驰而去。
“不好!”方文山暗叫一声,留十几个人看守西门,带着其他人匆忙赶到了南门,南门的城墙,学生军攻城的时候,已经被轰塌,虽然事后方文山做了处理,将断口处有所加高,但都是残垣断瓦,草草垒成,不用炮轰,大风一吹,便摇摇欲坠,方文山心里明白,这么简单的工事,根本就抵挡不住骑兵队的疯狂攻击。
“设置绊马索!”方文山高声叫喊,“机枪手准备,只要看到敌人的骑兵,就给我狠狠的往死里打,不要心疼子弹,还有,将所有的炮口都瞄向南门广场,实在守不住,我们就跟敌人同归于尽。”
方文山高声吩咐着,马蹄声已在城外响起,方文山即兴做了最后的动员,“同学们,现在到了我们杀身成仁的时候了,骑兵队一到,东面的敌人便会源源不断的涌来,而我们的人刚刚撤了不到一半,同学们,拿出我们的勇气,让晋绥军看一看,我们学生军不是被吓大的,他们想冲进太原城,占领飞机场,就让他们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吧,同学们,无论情况如何艰难,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们一定要坚守四个小时,为主力部队的撤退争取时间。”
“誓死坚守四小时!”同学们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枪,一个个群情激昂,这时候,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已经向城外开了火,敌人的骑兵来的好快,他们的战马,踩着残砖断瓦,越过了被轰塌过的城墙,像流星一样冲了过来。
学生军的十几挺机枪,一起吐着火舌,骑兵队伤亡惨重,但他们的队长逄化龙,却已一马当先的冲入了学生军的阵地,手起刀落,几名学生兵登时被砍翻在地上。
“快拉绊马索!”方文山高声叫喊,几名同学将一根粗绳从地上拉起,逄化龙猝不及防,一个马失前蹄,摔在地上,可他动作十分敏捷,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军刀翻舞,离他近的几名同学登时被他砍伤在地。
逄化龙犹如一只下山猛虎,他的手下也更是人人争先,一个个杀红了眼,学生军的阵地登时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时候,城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浪把成千上万的碎石碎砖抛到了空中,遮天蔽日,天地间登时一片黑暗,接着下了一阵密集的砖石雨,众人纷纷找地方躲避,硝烟散尽,一杆晋绥军的大旗冲向了天空,无数装备精良的铁骑出现在众人面前,晋绥军的大军业已杀到。
晋绥军的大军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了上来,人数之多,难以估计,逄化龙眼见援军已到,更是精神抖擞,手舞军刀,四处乱砍,嘴里高声叫道,“方文山,你个缩头乌龟,别躲躲藏藏的,是个爷们,就出来跟我决一死战!”
方文山眼见情况已完全失控,知道坚守四小时的任务已不可能完成,命令魏大包,“大炮,我们的时辰到了,命令炮兵,全力开火,打光最后一发炮弹,尽量拖住敌人。”
魏大包红着眼,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刺刀,他没有听到方文山的话,一个起落,从方文山身边冲了出去,方文山一把没拦住,魏大包已从他身边窜过。“不要逞一时匹夫之勇!”只可惜方文山的话他已听不见。
方文山亲自命令炮兵开炮,在这片开阔的土地上,炮弹就像雨点一样密集,晋绥军人数虽多,但毕竟也是肉长的,只得停止进攻,各自找掩体躲避。
魏大包不顾炮弹在他身边爆炸,紧握刺刀,杀到了逄化龙身边,逄化龙见他杀来,面带喜色,“你是方文山?”
“我是你爷爷!”魏大包一个照面,连个招呼也不打,挺刀便刺,逄化龙并不生气,用军刀隔开,面带笑容,称赞有加:“小小年纪,倒有骨气。”魏大包也不说话,挺刀猛刺,可他毕竟是野路子,比不了逄化龙久经战阵,训练有素,几个回合下来,他便落在了下风。
魏大包眼见敌抵不过,干脆将刺刀往地上一摔,袖子一挽,抡起大胳膊肘子,“来,咱比划比划!”
“好!”逄化龙也将军刀插在地上,脱掉上衣,上前一步,魏大包仗着人高马大,想来个先下手为强,他伸出双手,搭在逄化龙肩上,想抓住他双臂,却不想逄化龙双臂一翻,来了个小擒拿,魏大包反落在他手上。
魏大包背对着逄化龙,右臂被他扭成了麻花,疼的他眼泪直流,苦于有劲使不出来。
“放开我!”魏大包脸都扭曲的变了形,“有种你就放手,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魏大包也不傻,他想来个激将法。
但逄化龙也是个聪明人,他双手一用力,只听“嗝”的一声响,魏大包右臂脱臼,疼的他“啊啊”大叫。
“大炮!”魏大包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拉住了他,听声音似乎是方文山。“快走!”方文山拉着他便向回跑。
“站住!哪里跑?”逄化龙抽出军刀,急忙从后面跟上,可没等他追出两步,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他急忙卧倒,只听炮弹声在他身边接连响起,等他站起身来,只见战场上弥漫着重重烟雾,视野里已不见了方文山的影子。
方文山带领部队退回了机场,王清雅和李小红还等在那儿。“撤得怎么样了?”方文山一脸的炮灰,表情沉重的看着李小红。
“报告军长!”李小红行了个礼,“除了您点名留下的人员以外,所有的部队都已撤离完毕,这是最后一批,我让清雅妹妹先走,可她坚决不肯,非要跟你呆在一起。”他后面的话方文山没有听进耳里,倒是前面的话,颇出方文山的意料之外。
“怎么撤的这么快?”方文山内心里惊喜交加,他虽然没有完成坚守的任务,但好在没有因此而铸成大错。
“事情是这样的。”李小红慢慢的给方文山解释,“二师师长郑四喜认为全军撤到双镜湖,时间上恐怕有些仓促,是他临时决定将二师的人马都撤到离太原较劲的千叶湖,这样才省出了时间,然后他再想办法和刘副军长汇合。”
方文山点点头,郑四喜不愧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遇事冷静,为人细心,非常人所及,这次若不是郑四喜临时改变主意,他可能就要酿成大祸了。
这最后一批是伤员和一小部分后勤人员,由于飞机飞出去后便不可能再回来,太原又重新落到了阎锡山的手里,所以方文山已紧急通知了八路军山西总部,要他们想尽一切办发,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好一条简易的跑道,等待学生军的飞机降落,当然,他这个命令,从学生军一开始占领飞机场的时候他便已经下达,只是不知道现在完成的怎么样了?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命令所有飞机起飞,前往根据地!”方文山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那清雅妹子呢?”李小红不明白方文山的意思,吃吃的看着他。方文山回过头来,看见了呆站在一旁的王清雅,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方文山一皱眉,他本想说让她乘飞机一起离开,但转瞬之间又改变了主意,“让她留下来吧!”方文山看着缓缓升起的飞机,心情一时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