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暖阁里,符氏仔细的观察着刚刚救了自己的少年。她现在已经穿好了衣物,头发当然还来不及梳理,发簪等物也没戴上,可以说是真正的素颜美女。
她发现,少年外面虽然穿着一件普通的粗布麻衣,但是里面的衣物却是手工精细的绸缎做的。他面颊消瘦,看样子饿了许多天,脸皮上有经过风吹雨打的痕迹。而且脸上还有伤,是被刀喇开的,很新,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说实话,那个少年长相普通,丝毫没有俊气可言。
“一定吃了不少苦!”符氏默默地念叨。“这样一个人应该也是好人吧…………”“刚刚是他救了我,我也应该帮帮他…………”“可他来历不明,要怎么跟大哥(符昭寿)说才能把他留下呢?”符氏沉吟不以。“对!应该这样……”
“咳咳……”符氏还在想着,那昏过去的少年突然咳嗽起来。符氏赶紧看了一下,发现他嘴唇干裂。来不及多想,问道:“你要喝水吗?”她说话时温声细语,如果那个少年能听见,一定也会沉醉。
虽然符氏的声音很好听,但昏迷中的少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呓语(说梦话),“姐……姐……”。“嗯?……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符氏被吸引住了。但少年不再说更多的话,符氏赶紧起身去取一杯凉茶,喂到他的嘴上。
边喂还边温柔的说,“慢慢喝,喝了就会好点的。啊!?”虽然青年是昏迷的,但他还能说话,所以符氏觉得他能听到自己的话。少年果然的嘴顺从的开了,水很顺利的进入他的肚子,他的嘴唇也变得有些湿润,不再那么干。
待他躺下后,符氏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到了昏死在外面的蒋士魁,“活该!!这畜生!竟敢轻薄(调戏)我!让他在外面吹一晚上,冻死了最好,冻不死算他命大!!哼!”符氏愤愤的跺脚道。
“姐……我不想走……姐!”少年又开始说胡话,看得出来他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他的眼泪从眼角浸出,湿润了他的两边消瘦了脸颊。他的样子如此可怜,符氏不禁心生同情。“真是个可怜的人,一会儿他醒了,一定不能提起他的伤心事。嗯……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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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混蛋……混蛋……你给我住手!!”少年又开始说梦话,这次更激动了,手指握成拳头,用力的让指尖和指关节的地方都发白了。说话的同时还用手划来划去,重重的捶在床板上,发出阵阵“duang……duang……”的声响。
符氏连忙握住他的手,慢慢的说道:“姐在这呢……姐在这呢……啊!?”少年似乎听到了似的,眼泪流成线,哭着说梦话:“姐……姐……小纾不要离开你……别走!”说着,反握紧了符氏的手。符氏轻声说道:“姐不走,啊!?姐不走。乖乖睡觉吧!……”
“真是个可怜的人儿,”符氏不禁又感叹道,“做了噩梦定然是因为遭了不幸,看他穿的衣服,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怕是家里来了强人(强盗)或是仇人来屠了全家。真可怜……”符氏更加可怜他,收留他的决心也更加坚定。这不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且他还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的人。
符氏想着想着,就在床边慢慢沉睡过去…………
…………
天还没亮,少年便醒了过来。他猛然发现自己床边躺着一个女子,吓得不轻。就赶紧推了推她,说道:“姑娘……姑娘……醒醒!醒醒啊姑娘。”符氏抬了抬头,看到他醒了,就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拱手跪拜,问道:“恩公醒了!?感谢恩公救命之恩,若不是恩公相救,我定被那贼人侮辱了,请受我一拜!”
少年赶紧做了一个扶她的动作(男女授受不亲),说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客气,再说了,您不也是救了我吗?”少年的随和和感谢让符氏瞬间没了疑心。有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少年摆摆手,回答道:“别老是恩公恩公的叫,实在不敢当,在下小姓郭,名霆纾。您还是叫我小纾好了。。对了敢问姑娘芳名?”“我姓符,没有大名。”“那么,你小……”他本想问她小名为何,但显然不应该问,于是他就不问了。
符氏也不介意,只是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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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许久,符氏忍不住问道:“小……小纾,你是那里人?昨晚你在梦里的话着实下了我一跳,你还有个姐姐对吗?”
符氏出于好奇的一句问话,却让郭纾泪流不已。他摸着眼泪哭着说:“实不相瞒,我从涿(zhuó)州而来。”“涿州,莫不是……!?”符氏疑惑的问,但没问完郭纾就回答道:“是的,我就是涿州郭家家主的儿子。”“公子为何沦落至此?我也曾听家父提起过涿州郭家,难道是强人所致?……?”
郭纾含泪摇摇头叹息一声,然后才痛苦的说出缘由:“我郭家乃是涿州首富,在地方也是首屈一指。可恨那契丹人,十天前来到我家,说战事吃紧,向我父亲提出要郭家支付粮食十万石(dàn)。我家那(哪)里有那么多粮食?但他们披坚执锐,父亲被逼无奈,只好答应下来。尽管尽了全力,还是凑不够数。八天前,他们来接收粮食,发现数目不对。当即血洗了我家,父亲大人和母亲都被他们杀害了。”说到这,郭纾已是泣不成声,拳头再次紧握。指尖、关节又一次煞白。
“…………”“你不是在梦中还说有姐姐吗?你姐姐在何处?”符氏带着同情的声音小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郭纾先是冷了愣,然后更加伤心的回答:“姐姐?…………原本父亲已经让人送我姐弟俩人出城,却不想契丹人紧追不舍,姐姐为了……姐姐为了让我逃脱,……她……她……她独自引开契丹人。被……被……契丹人羞辱了。……”说完了泣不成声,倒头哭倒在床上。“呜呜呜……呜呜呜……”
符氏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么挑起人家的痛处,我真傻!!”符氏内疚的说:“小纾:……我不应该问这些,让你想起往事的。”
郭纾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个习惯,伤心事说出来了就停不下来。):“我逃了五天天五夜,终于跨过漳水,来到咱大汉的国土。昨夜,恰好路过此地,我见到那个汉子对小姐欲行不轨,姐姐被欺之事历历在目,所以才出手的。”
其实,这个原因符氏已经猜出。只是不想打断他的倾诉,想让他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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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平静之后,符氏才问道:“小纾,那你今后作何打算?你想去哪?”提到前程,郭纾被提醒了。确实,自己无处可去,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是何等的悲哀?
郭纾诚实的摇摇头,说道:“中原举目无亲,实在不知道去哪。”
符氏见此,说道:“不如,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我们可以义结金兰。从此结为姐弟!”郭纾连忙摆手道:“我的身份如此卑下,怎可与娘子为姐弟?不敢…不敢、。”
符氏却说,“义结金兰乃是友谊之人之事。怎么可以拿钱财来衡量?只要成为姐弟,你我二人同甘共苦,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郭纾听罢,十分感动,含泪说道,“姐姐如此豪气,弟弟安敢拒绝?请受小弟一拜!”说完,纳头便是一拜。“贤弟请起!”符氏抚着郭纾的手说道。
…………………………………………………………………………天边的霞光渐渐露出。
郭纾抢先说道:“今日是姐姐的大喜之日,弟弟不可出现在此。于姐姐清誉有损,我觉得我应该离开,在姐姐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到时,我出来乞讨,姐姐收留我做亲兵(由最信任的人组成。),我便可以守卫在姐姐身边了!”
符氏当即拒绝,的确,清誉对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她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后半句是对郭纾的侮辱。她说道:“贤弟不可如此,让贤弟受此羞辱,我不能答应!”
郭纾赶紧劝道:“姐姐,对我而言,姐姐的清誉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看淡!我绝不能留在这!”符氏被说动了,但她还是说:“那贤弟可要保重啊啊!不可离去太远!”
郭纾答应下来,拜道:“小弟这就告别,一会儿见!”“嗯!!路上小心!”………
说完这些,郭纾下床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