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也觉得太子爷放不得呀,皇上自从整了容后,对太子爷是言听计从,如被下了降头一般,沒了自个儿的主见,事事都任凭太子爷摆布,奴才甚为担心呐。”
“整了容?”月澈抓到异样词汇,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开我玩笑吧小老头,我父皇一把老骨头老脸皮的,是抽搭神经了还是怎么地,沒事去整什么容?嫌自己丑,还是也长了兔唇?要我说呀,都怪何不言带來的这股风气,民间久闻他易容术盛名的都不惜倾家荡产也要一副花容月貌潘安再世,可是这股歪风邪气怎么就刮进宫里去了呢?”
“皇上绝非是嫌弃自己模样才去整容的,要不是那场天火,皇上的威武龙颜也不至于被烧成那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天火?”月澈蹙眉。
“哦,想必这件事只在宫内传播,外头是封了消息的,所以王爷您不知道?那场天火,來得也甚至蹊跷,恰好落在乾坤殿内,奴才拼了命地都想把皇上救出來,无奈火势太大,根本冲不进去,最后是***的那批人,牺牲了自己救出的皇上,不料皇上一整张脸已然面目全非……太医们全都素手无策,何不言又失去音讯,最后太子爷亲自登上九峰顶,请來个与不言先生易容妙手旗鼓相当之人,给皇上换了皮,才有了如今的容貌。”
月澈听着只觉得像在听故事:“那也就是说,我父皇是在换了脸皮之后,才变了性情?”
“是的。”
“你确定不是被换了个人?”
“皇上对从前的事都了如指掌、毫无漏洞,照理说是不可能被换了个人的,何况谁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你今日告诉我这桩事,不怪我忤逆圣旨扣押常琴,不正是想提醒我你怀疑的人,就是常琴吗?”
虽说姜是老的辣,可遇上朝天椒,也是毫无抵抗力的。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皇上虽然也知道过去事,可也总有些不太一样。”
“你一会儿说毫无破绽,一会儿又说不太一样,小老头,我劝你出去雪地里站一会儿,整理整理思绪,再进來说清楚比较好。”
葛海觉得耽误不起,续道:“皇上的模样与从前有七分相似,三分不同,皇上知道宫内宫外许多事,但却很少与奴才聊天,皇上从前一个人觉得孤单时,总会拉着奴才叙叙旧,如今是再也沒有了……皇上也不再去别的妃嫔那儿,甚至对皇后都避而远之,每日里不是独自在乾坤殿就寝,就是只去惠妃的凤栖宫,另外,皇上与太子爷谈话,再也不准奴才在旁伺候了,反而换成了太子的亲信,令奴才很是……心寒。”
葛海是心寒,月澈却是心忧。
只是千里万里,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赶过去查探究竟,月澈唯有抗旨不放人,对葛海说:“如今天下局面已然乱成一锅粥,山高皇帝远,我只管好我想管的事,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你呢,保住你的老命就好。”
葛海遂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回了都城,自此与月澈秘密保持联系,原本是里应外合稳固局势的,然而不知怎地,就把倾城给招惹來了。
即便有葛海帮忙拖延劝说,崇文帝仍是不谅解月澈不放人的行为,催命般的圣旨一道道來,最后甚至派遣心腹大臣抢夺月澈兵权并打算救出常琴。
然而这支队伍,在半路被倾城拦截,最后抵达月澈大营的,是一脸风尘仆仆的倾城与其残兵,还有被倾城撕烂的催命圣旨。
“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不得不说,月澈是感动且歉疚的,他面对她,有种迟疑和不忍。
倾城笑:“不要紧,水水家的军队帮我呢,还有我母后娘家人。”
慕容水水突然从她背后窜出來,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居然沒人认出來。
但是月澈的注意力全在倾城:“那又怎样?人家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一个女孩子……”
话未说完,突然被倾城抱住。
身体相拥的温度,很快让倾城热泪盈眶:“你都不会相信,从失忆中苏醒,即便知道是亲兄妹,可你娶我的那段记忆,依旧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她不再痴癫,她清醒,她什么都想起來了,可是她变得伤感。
当然这一次來,除了填补心中牵挂,倾城也有重要的事。
“我觉得我们的父皇,可能已经死了。”她哭着说。
“不着急,细细说。”月澈其实心中早已做好这份最坏的打算,遂先将她与慕容水水等人安顿好,才慢慢问她。
“父皇的寝宫遭遇了一场天火。”倾城抽泣道。
“这我知道。”
“然后太子哥哥请了一位易容师为他毁容的脸换皮。”倾城续道,“这期间太子哥哥担心父皇受伤的消息传出去让敌国有机可乘,遂以保密为由,不准任何人甚至包括我和我母后还有常英探视,再后來我们见到父皇,就感觉与从前的他不太一样了,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他的回避和怯懦,让我感觉他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我这次來,是想请你回去,我特地带了水水一起,慕容将军的兵马也将很快抵达,届时西北疆界就交由他们守护,你则带上太子哥哥,回宫当面与父皇对峙,如果确认他不是我们的父皇,我母后那儿有先帝留下來的丹书铁契,免你死罪赐你特权,你可以斩立决那个冒牌货,并捉拿幕后黑手……常琴。”
当“太子哥哥”在倾城嘴里变成了“常琴”,月澈也几乎预料到了常琴的太子之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此前,常英曾私下派人与月澈会面,告之月澈崇文帝已经开始怀疑常琴与月澈不是同胞兄弟,遂有意要将太子之位易人,然而常英无意于此,遂想请月澈回宫处理。
常英的意思当然是希望月澈能够顶替太子之位,可惜月澈比常英更无意于此,只是鉴于常琴对池崇和自己的不放过,月澈决定逮住常琴。
从北疆撤回都城,顺利回宫获得崇文帝的支持的可能性,与在半路就被***伏击的可能性,一半一半,恰在那时月澈又获知了池崇在北银国当上了大驸马的消息,两人当即决定就地把控局势,等待常琴北上,自动入瓮。
于是月澈这一头与北方的池崇联手,那一头又与宫内的常英联盟,三股势力并在一起,才有了后來顺利擒拿常琴的可能。
常琴北上,当然知道此路艰辛,当然怀疑池崇会与月澈联手,可他依然选择北上,笃定信念不会输,是因为他既有重要人质在手,又与北银国女皇暗中勾结,更是搞定了宫内局势,把“崇文帝”捏在股掌之中,他沒有料到的,是应含絮的自杀,和常英的背后伏击。
眼下,一切进入尘埃落定的最后,却也是死灰可能复燃、东山还会再起的最后,结局未定,倾城提出这样的要求,即便不是为了剿清***,出于对生父的担虑,月澈终也答应归城回宫。
回去之前,他找人联系上了隐居杏落里的池崇,并询问应含絮情况。
池崇回复说:“你先回去,我处理好北银国的事,便与你会和。”就是不愿告之应含絮的情况。
月澈于是带着小小的失落与怨念,撤离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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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崇虽然沒有告之月澈有关应含絮的情况,但他既然有了余力去处理北银国的残局,可想应含絮的伤势是大有好转。
八月中,北疆气候温和,应含絮偶尔可以出來晒晒太阳,伤口发痒的时候,自己捂着胸口挠啊挠,还会被池崇笑话耍流氓。
“自己对自己能耍什么流氓?”应含絮问,继续挠啊挠,池崇要來帮忙,被声色俱厉地回绝,“不许对我耍流氓!”
“都老夫老妻了,矫情什么?”何不言带着个姑娘走进院子,对应含絮说,“喏,你要的人,我给你带來了。”
月澈撤兵之前,把阿敏留下了,何不言去找了回來,伺候应含絮,私底下悄悄告诫她:“此人既然害过你,只怕留在身边不安全。”
应含絮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阿敏沒有让应含絮失望,她依附女皇勾结常琴陷害应含絮,原本是可以被月澈就地正法的,但是应含絮请何不言赶去救下了她,她心中感恩戴德,自此对应含絮忠心不二。
何况应含絮坐着轮椅,身边也的确需要一个贴己的侍婢。
池崇本想留她在杏落里养身子,可她坚持要与他同去北银国。
“担心我不回來?”池崇问。
应含絮垂下头去,不说话。
倒是不怕他不回來,只是他都有了妻子孩子,假如就此抛弃,反而觉得他不是个敢担当的男子汉大丈夫,很想问他要怎么处理鄂尔娜尹,却到底沒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