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长安街。
天子脚下,往往总是歌舞升平,繁华异常,单看长安、汴京与建业的民生民风,便可知哪个是京都。
京都内,一般宫廷内院都是讨论富贵地位、升官荣辱,平民百姓都是闲话柴米油盐、家族和乐,但是江湖中,却是八卦甚过一切。
何为江湖中的八卦?不是谁谁娶了某人,也不是张三骂了李四,而是独以功夫论地位。
比如江湖里谁的武功又精进了,江湖里又起了哪些新晋之辈,江湖里谁得了武功秘籍或绝世兵器,最重要的,是江湖里按武功排名下来的高手。
云彩阁是长安最热闹也是最千金难求的票座地方,原因在于这云彩阁每逢一年,会有一次评定公布,便是这一年内,武功在江湖中的排行。
有人会质疑,这评定如何准确?如何当真?但也立刻会有人跳出来鄙夷得瞧了他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踏进云彩阁。
其实相信这评定的,不过是知道云彩阁背后的主人是江湖百晓郎,以他的名声名望,没人会怀疑,也不敢怀疑,否则不知哪日自己的丑事就宣之于众了。
何况排名本就是人为,有人愿意做这苦差事,当然也有人乐此不疲地年年来云彩阁,而且自从有了这样的排行后,江湖中明争暗斗少了许多,多半转为挑衅寻战,只求位高名盛,受人钦佩,连盟主李剑飞都没有说什么,自然更没人反对这样的评定了。
而今日,便是一年一次的云彩阁开阁迎宾之日。
说这百晓郎也够深谋远虑,三年来从未露面,就连雇的人也行踪飘忽。每每只要时辰一到,交过银两的人便可进入彩云阁,随后关闭大门,皆行隐去。
入内的人没人招待,没人迎路,也没人出来宣读评定,所有的评定皆写在了纸条上,悬挂于厅内,一张纸条写一个姓名,却没有按照排名顺序而挂,凌乱且随意挂在厅中,由来人自己揭读。
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人争着要一睹为快,今年也不例外。
待到云彩阁的大门关闭后,成群结队的人涌入厅中,挥舞着兵器挑下纸条,既兴奋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名字,又渴望着能认识排名靠前的高手,就算打不过,套近乎谁不会?
刀光剑影,片刻间大厅内就只剩下光秃秃的绳子,有人一剑刺下一摞纸条,傲然拿起来,如此剑法,又是一身青衣,不用想也知是点苍派的弟子。
另一边,几个女弟子突然惊喜呼喊着:“师姐,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站得较远的女子忙回首走来,一脸羞涩又高兴地打开一看,是自己的名字不假,可一旁的黑色小字却写到“第四十九名”。
纸条一共就五十张,便是只有五十人入了百晓郎的眼,可虽然入榜,如此排名实在不值得吆喝。
女子羞愤地揉了纸条丢地,然后一脸肃宁道:“今日是来找阁主排名的,我的事情回去不必告诉阁主。”
几个女弟子心知肚明,毕竟师姐是水榭阁中最被看好的,也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阁主的,四十九名,说白了不过倒数第二,与往年两次都是排名第二的阁主来说,确实不大光彩。
此时,另一边有人惊呼道:“水榭阁阁主,排名第四!”
不仅是那些女弟子,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自从云彩阁开阁以来,两年的评定,前两名永远不变,第一名乃武林盟主李剑飞,众望所归,无人挑战。第二名是水榭阁阁主水莫,实至名归,无人战胜。
可就在今年,今日,一直居于第二的水莫,竟然排到了第四,让人震撼之余,更加好奇,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谁。
这是,大厅的另一侧传来的一声大喊:“找到了、第、第三!”
见那人兴奋得忘记说出名字,为首的那个女子愤然上前,一把夺过纸条,手指一摊,上头用赤红色写着第三名,而正中央的名字,赫然让女弟子一愣。
“师姐?上面写的究竟是谁?”几个女弟子也十分好奇,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了。
女子回过神来,抿唇道:“司徒尔岚。”
整个大厅,似乎比刚才还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然后瞬间闹腾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有人恍悟道:“难怪我觉得司徒尔岚有些面熟!”
“得了吧,”因为大厅宽敞,且众人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所以另一边立刻有人打断回应道:“你才见过人家一面,就说眼熟,该不会是想要入赘吧。”
语毕,众人耻笑不语。
那人羞愤道:“你知道什么?当年武林盟主大选,在武林大会上打败水莫之人,就是司徒尔岚!”
“什么?那个白衣少年?”
“天哪,我就说怎么会有那么俊美的少年……”
一时间,凡是当年有参加舞林大会的人,都纷纷回想,随即纷纷附和。
这时候,突然有个男子大声道:“我找到第二名了!”
刹时,众人停下感叹声,都一脸好奇道:“是谁?”
若说司徒尔岚高过水莫,大家无话可说,毕竟三年前的舞林大会是有目共睹。可是如今,怎么会有人再超过水莫,还位居司徒尔岚之上?
发现纸条的男子惊异地抬头看向众人,然后摇摇头,“没有名字,只写了‘黑衣剑客’四个字。”
这个消息无疑比方才那个消息,更加令人吃惊。
就连第一名的纸条被人发现,上头依旧写着李剑飞的消息,也不足再引人惊叹。
方才身着青衣的点苍派弟子上前,轻嗤道:“我还以为是谁呢,看来江湖百晓郎也有出错的一天。”
有人忙劝阻:“兄台,此话可不得乱说啊!”
“哼,前些日子我点苍派才收到消息,说是近来江湖出现了救济难民的侠客剑士,一身黑衣,不愿留下姓名,想必就是他。此人不过才混迹江湖,初出茅庐,何能位居第二?”
尽管有人也想附和,却始终忌惮着百晓郎。每张纸条也都落地,云彩阁大门又开,来者唏嘘一番,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