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醒来依旧无忧无虑,很乖很听话,软绵绵地拍着她“爸爸”的脸,让“爸爸”好好休息。
林小曦侧过脸去,潸然泪下。
回去的路上,林小曦远远跟在“父女俩”身后,望着四周残败的景象,怅然不已。
救出小不点后,林小曦便第一时间找负责人打听她的身份,好让她家人安心。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可小不点卖的一手好萌,太讨人喜欢,林小曦心态悄然发生转变,不知不觉把小不点从陌生人划到妹妹或是女儿的位置。
如今,亲见小不点成了孤儿,林小曦怎么可能不难过。
两岁的小不点,记忆还不健全,大难之后,选择性失忆把靖宜当成爸爸,本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林小曦深知,她和靖宜陪不了小不点太久。根据政策,小不点会被寄养到当地孤儿院,运气若是好些,也许有好人收养她。
她和靖宜,除非立即结婚,不然没法收养小不点。靖宜不可能娶她,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人结婚。而江皓辰太过淡漠无情,绝对不可能同意她收养一个非亲非故的孤儿。
她骗了将死之人,向小不点的奶奶许下了不可实现的承诺。
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林小曦有些想家,遐想着此刻的江城和清县的家人朋友,可能也正在抬眸,静静地欣赏夕阳。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筵席有长有短,她比小不点幸运太多。
靖宜停下脚步等她,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仿佛读懂了她的心事,低低地哄她,“甜宝,别担心,我会处理。”
靖宜温柔如常,林小曦甚至有一瞬的恍然,好似他们从没分开过,那段痛苦的分手回忆只是她的噩梦。
林小曦腼腆地扬了扬嘴角,有些不自在地享受他带来的安心。
“妈妈哭了。”小不点眉头微皱,可怜兮兮地呢喃。
“妈妈才没有哭。”林小曦抽了抽鼻子,冲小不点嘟嘴笑,抬手擦眼,不经意从靖宜口袋中顺出个小物件。
一块成色普通的心形玉叮叮落到水泥地上。
林小曦秀眉倏地一沉,怔了片刻,才弯身拾起那块带着他体温的玉块。
寒风轻拂,吹得她眼眶涩痛,林小曦没忍住,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倏地落在她手中的玉块上,迎着夕阳微微泛光。
靖宜垂着眼帘看她,心被狠狠戳了戳。
“爸爸,妈妈哭了。”小不点轻轻地呜咽。
林小曦侧过脸去,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淡淡的薄荷清香划过她鼻尖,耳畔是靖宜清朗温润的声音,“甜宝,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太狠心,没告诉你真相。靖宜默念,胸口钝钝地疼。
林小曦噙着泪豁达地笑,指腹轻轻地揉,拭去玉块的泪痕,重新放回他口袋,“没关系。”
如果不是这块玉佩,她和靖宜或许还在一起,小不点或许能如愿如偿,有爸爸,也有妈妈。
回到营地,林小曦麻木地忙前忙后,试图缓解起起伏伏的情绪。
天色渐暗时,靖宜突然拉着她往路口走。
“去哪里?”林小曦茫然抬头,水润的眸子一闪一闪,楚楚动人地问话。
“回家。”靖宜低头淡淡道,一手拿着她的行李,一手拽着她往路口的大巴走去。
“可是……”林小曦神情不舍,眼前闪过许多刚认识的人,包括小不点。
“没有可是,你在这里,我不安心。”靖宜止下步伐,双手搭着她肩膀,语气强硬,清澈透亮的眸底温情脉脉。
林小曦震惊抬头,眸底浮现淡淡的惊诧,尔后茫然不已。
这话无异于表白。
可靖宜方才还满怀歉意地道歉,那句低低沉沉的对不起,轻轻地诉说着,他忘不掉玉块的主人而不得不负她。
两人站在车前拉拉扯扯,宛若依依不舍的小情侣。
路口人来人往,有人搬运物资,有运送伤员,皆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身旁著名影星正上演儿女情长的戏码。
和靖宜交往时,林小曦就很期待,能像普通情侣般,和他大大方方牵手、拥抱、约会。
现在,愿望实现了一丢丢,感觉却远不及想象美好。好比小时候,她期待某件新玩具,一遍遍失望后,渐渐绝望。突然有一天,那件新玩具到手,失落怕了,她光顾着怀疑为何玩具能到她手上,欣喜感已经大不如前。
小姑娘红唇微张,大大的杏眼覆了层浅浅的泪水。靖宜心口软了软,温声哄着,“甜宝,这里太累,回去好好休息。”
没有林小曦,自然有别人来操心救灾。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可少了甜宝,他的世界也许便转不起来了。
林小曦微微颔首,想让他一起走,却磨磨蹭蹭开不了口。靖宜担心她的安全,她同样担心靖宜,可话若出口,很可能会变了味。
“爸爸,妈妈。”奶声奶气的呜咽声。
林小曦循声望去,有个中年妇女抱着小不点朝他们疾步走来,小不点脸上全是泪,身子拼命地往前倾。
“你们一走,小菲哭得昏天黑地的。”中年妇女重重叹气,把小不点递给林小曦。
小不点伸着软软肉肉的小手,一手抓林小曦衣领,一手用力去够靖宜,够到了,委屈地呜呜咽咽,“爸爸妈妈不要小菲了,小菲怕怕。”
小不点哭得凄凉,林小曦微微动容,想到小不点本就出身在单亲家庭,如今彻底变成孤儿,不由惆怅烦恼。
“小菲乖,妈妈要回去工作了,妈妈很想小菲,会来看小菲的。”林小曦双眸蓄满泪,嗓音因心虚而微微发颤。
小不点眼泪滴滴地流,依依不舍抓着林小曦,好一会才泪眼摩挲地看向靖宜,含含糊糊地央求,“爸爸呢?爸爸又要丢下小菲去赚钱吗?”
“爸爸再陪小菲几天。”靖宜柔声开口,接过小不点,眸中淡光闪耀,宛若真在凝视着他前世的小情人。
小不点乖乖地贴回他怀里。
林小曦微微吃惊。靖宜除了她,就没给过其他女人好脸色,不是她林小曦感觉良好,事实确是如此。
林小曦自然不知,靖宜分给小不点的柔情,全因为小不点喊她妈妈。
接连几个伤员被抬上车,巴士开始启动。
“快上去,甜宝。”靖宜轻轻推她上车。
经过一天的抢修,出入县城的路终于勉强开通,但运载量有限,只能优先输送伤员。林小曦是车上唯一不是医务人员,也不是伤员家属的普通人。
她不敢耽误,快步上车,望着靖宜挺拔欣长的身影越来越远,变成小点消失在视野中,刹那泪流满面。
车窗外,夜色渐浓,繁星闪烁。
同一片夜空下,千里之外的江城,却是星光黯淡,灯火璀璨。
江城市中心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奢靡耀眼。
江皓辰躺在卧房沙发上,冷观窗外缤纷的浦江夜景,一根接一根烟,痴迷地吞云吐雾。
烟雾氤氲,男人俊美的脸略显苍白,漂亮的眉眼透着丝丝疲倦。
从叶一凡口中得知林小曦请假,他便心神不宁,立即去林小曦家找人,结果自然是无人应答。
陈彬知道他心急,不用他开口,便顺手查了查林小曦能去的地方。可无论是她父母家,还是好友夏纾语家,她都没有出现。
心一急智商也跟着下线,江皓辰认准了林小曦在赌气,闭关在家不理他。他便在林小曦小公寓门口,不停地敲门。
一开始,他清清冷冷地端着,小姑娘不理。
再后来,他软下性子哄人,小姑娘不应。
到最后,他心灰意冷,坐在她家门口几近央求,小姑娘依然不为所动。
纠缠到半夜,不见小姑娘,反而引出她的邻居,也是他的部下黎谨。
当时,黎谨看着坐在地上领带歪斜,被女人折磨得狼狈不堪的老板,一脸别有深意地坏笑,“江老板转性了?一扇门也能挡得住江老板你?”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惯着林小曦,立即找人开锁。
结果进了门,空空如也,他心口也随之空荡荡。
林小曦消失了一天两夜,他浑浑噩噩了一天两夜。
江皓辰最怕她不辞而别,最恨林小曦拿这个痛点来拿捏他。
铃声大作,焦躁地响。
良久,江皓辰轻轻弹了弹烟灰,不急不缓地捻灭烟蒂,才慢悠悠接起电话。
“来不来?小花苞们一个个望眼欲穿等着江少宠幸,你不在没气氛啊。”叶一凡谄媚地坏笑。
“等着。”他默了默,脑中闪过林小曦的决绝,鬼使神差地应声。
放下电话,他拎起外套便漫不经心下楼。
“少爷,晚饭好了。”玥儿试探着喊住他,眸底溢满不安。
“不吃了。”他清冷道,头也不回进了电梯。
他心不在焉地驱车,一路飞驰,前往玉兰香。
玉兰香里的国色天香是江城七少约定俗成的小基地之一,有次林小曦莫名其妙闯上门,他自然什么都没干成,还顺道坏了其他人的雅兴。
江皓辰冷笑,望着前方灯红酒绿,眸光渐渐冷凝,极力不去想那个专门惹她不快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