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追击
老爹的离去，齐广斌痛不欲生，此刻他的世界仿佛天崩地裂，脑中一片空白，没了魂似的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爹，爹”。
枪声还在继续，突然，一阵凄厉而又嘹亮的号声把齐广斌惊醒，伴随着号声的是男人们怒吼的喊杀声，一群身着蓝色棉衣，头戴棉帽的汉子端着枪朝开阔地冲去。
齐广斌不知道那是冲锋号的声音，但听到这号声，齐广斌突然回了魂儿，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恭恭敬敬地给老爹磕了三个响头，用力的掰开老爹的手指，把老爹至死都攥着的“水连珠”拿在手里，解开他身上的子弹袋。
“爹，儿子给您报仇。”
“辽十三年”被扔在地上，他端着“水连珠”走出了院门。房子已经被烧塌了，大火冲天，正如齐广斌心中的怒火。
梁万刚跑到拴马的地方，也被这声冲锋号吓了一跳，胡乱找了一匹马，解开缰绳刚要翻身上马，一眼看到了那具仰面倒地，已经冻得梆梆硬的尸体，还有尸体旁那面“东北挺进军第一旅”军旗，红色的缎面再加上独特的青天白日标志，十分显眼。
梁万朝地上吐了口痰，没理会地上的军旗，调转马头，跑了，有几个抢到马的，紧紧跟随。
刘云保带领方锐当先一步冲到近前，两人手持“花机关”，一轮交替射击放倒了一地敌人，这些平时好勇斗狠的“胡子”在见识了强大火力后，害怕了，几个人想去抢马，被后面赶上来的战士击毙。随着一片“缴枪不杀！”的声音，剩下的直接把枪往地上一扔，投降了。
“都蹲地上，蹲一起，头冲外，围个圈儿！”一个小战士像赶鸭子一样摆弄着俘虏。
“团长，那是齐大叔家！”方锐指着着火的方向喊。
刘云保见状连忙跑去，方锐紧随其后，迎面来了端着枪一脸木然的齐广斌。
“老三，你爹哪？”
齐广斌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去牵马，周围的战士紧忙举起枪对准了他。
“都把枪放下！老三，你要干嘛？”
“报仇……”
咬着牙吐出两个字，齐广斌一枪托打在马屁股上，骑着马扬长而去。
“老三！回来！齐老三！”
刘云保喊了好几声，齐广斌头也不回。
“找几个人灭火，其余人看着俘虏，方锐，你和我一起去，把他拉回来。”
两人骑上马，朝齐广斌的方向追赶。
梁万带着几个人刚跑到屯子口，就遇到了埋伏在这儿的林珅一伙人，他们刚刚消灭了守在这儿几个“胡子”。看到这帮人想跑，林珅当即命令开火，马上的人一时慌乱，两个人中弹下马。
梁万使了个“蹬里藏身”躲过子弹，没有还击，他知道，现在必须借着马速冲出去。跟在后面的几个“胡子”有样学样，一伙人快速冲过。林珅带领的这帮人没有速射武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林珅望着马屁股，白皙的脸气的通红，但也只能无奈的干瞪眼。
“指导员，后面还有一个！”一个战士看到还有个一脸杀气的主儿在骑着马狂奔，以为也是“胡子”，举枪要打。
林珅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制止了那个战士。
“老三！”林珅大喊。
齐广斌只是看了林珅一眼，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骑绝尘。
正在纳闷的林珅不一会儿又见到了刘云保和方锐，简单几句林珅说明了大概，然后目送两人继续追赶。
“指导员，团长和连长干啥去啊？”刚才的那个战士问。
“别瞎打听！你们原地待命，我进屯子里看看。”
林珅交代完，进了马王屯，边走边想刚才刘云保向他描述的经过，不禁自言自语：“还真是条汉子……”
眼看要追上了，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落在最后的人，那个人弯腰低头，身体随着胯下战马奔跑，有节奏的摆动。齐广斌松开缰绳，双腿控马，右手一拉枪带，左手一抄，端起了“水连珠”。
枪身油光锃亮，那是父亲今天擦了一整天的结果，半天激战，枪托护木上还有他的血迹，齐广斌甚至能从枪上感受到父亲的温度。曾有无数猎物倒在它面前，它为老爹赢得了“小兴安岭第一猎户”的荣誉，养活了全家，接济了屯子里的穷人，以致父亲经常亲切地称呼它为“老伙计”。
幼年时，父亲无数次用它手把手教自己开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把它传给后代。现在，这支凝结他毕生心血，被他视为生命的“水连珠”交到了自己手中。
“爹，保佑我，我一定能给你报仇……”齐广斌在心里默默祈祷。
齐广斌深吸一口气，身体也随着战马自由摆动，等待着机会。
随着摆动，齐广斌逐渐和目标节奏一致，“砰！”一枪射出，目标中弹落马。
齐广斌狠狠地踢了一下马肚子，速度又快了一些，看清人影，紧接着又是一枪，又一个人落马。
最前面的梁万不禁恼羞成怒，横行小兴安岭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出来不仅损兵折将，现在还被人单枪匹马的追杀，这要是传出去，脸往哪儿搁。
梁万一拉缰绳，勒住马，身后几个“胡子”也纷纷停下。
“灭了他！”梁万抄起盒子炮，恶狠狠地说。
一行人立即催动战马排成一列，梁万位列正中，等着那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
他刚想说几句狠话给身边的弟兄们提气，突然就听见“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紧接着左耳剧痛，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人都从马上掉了下去，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眼见是活不成了。
梁万大骇，心中刚激起的凶性转瞬即逝，一扯缰绳，掉头就跑，一摸耳朵，只摸到了一手鲜血，耳朵被刚才的一枪打没了。吓破了胆的梁万拼命让马加速，马已经累的口吐白沫，但他还是不停地打马，急急如丧家之犬，一心逃命。
几个“胡子”见领头的跑了，也是调转马头开跑，一个“胡子”可能是太紧张，扯着缰绳和马较劲，可是胯下的马就是不跑，只是一个劲儿的转圈。他心一横，直接跳下马，撒丫子就往林子深处跑。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忍不住回头去看。
只见马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的人，看上去应该很年轻，可是此刻他红着眼睛，那眼神比我们大当家的眼神还要吓人，就像深山老林里的饿狼一样，盯着他。他被这眼神吓到了，扔下手中的枪，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眼中满是惧色，之后更是磕头求饶，乞求眼前这个杀神能饶自己一命。
马上的人到了跟前，一言不发。
跪在地上磕头的人抬起了头，目光正对上那噬人的眼神，不禁吓得张开了嘴。
“齐老三！你把枪放下！”
“砰”，子弹射进了他张开的嘴，从他的后脑开了个大洞。
“你……”
刘云保飞马赶到，看到这一幕指着齐广斌气的直哆嗦。
方锐下马过去看了看，回头说：“团长，后脑勺都没了，死了。”
“齐老三！你要干什么！真有本事！枪杀俘虏……”
齐广斌突然转过头看刘云保，刘云保被他的眼神盯得心中一惊：这孩子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
齐广斌没理会刘云保，拉起缰绳，一踢马肚子，又要去追。方锐见状一把抱住马脖子。
“松手！”齐广斌冷冷的看着方锐，轻喝一声。
方锐也被齐广斌的眼神弄得一惊，可依然死死地抱着马脖子。
齐广斌气急，反手抄起“水连珠”想用枪托去打方锐，方锐松开马头，顺势抓住枪托，一用力把齐广斌连人带枪都从马上拽了下来。
“老三，你快和我们回去，别闹了！”
方锐把齐广斌压在身下，齐广斌不停的反抗，方锐脸上，身上也挨了几下狠的，疼得他呲牙咧嘴。心中一发狠，使了个“大擒拿”，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齐广斌制服。
“老三，你要报仇，我理解，可你不能一个人去，那是送死。齐大叔如果活着，不会让你这么干。”刘云保蹲在地上柔声说。
齐广斌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泪眼婆娑。想起父亲，眼睛也从嗜血的野兽，又变成了柔弱的少年，呜呜的哭着。
刘云保看到齐广斌这个样子，心里发酸，毕竟他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这一天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刘云保揉了揉眼睛，轻声说：“老三，我们给你报仇，放心吧，现在先和我们回去，齐大叔还等着你去尽孝呢。”
半晌，齐广斌说：“方大哥，松开我吧，我和你们回去。”
“老三，你可别骗我，你小子可不好对付，安全起见，我看我得找根绳子捆着你回去。”方锐刚才挨的那几下可是不轻，他真怕一松手，这小子跑了。
“方锐，松开吧，没事儿。”
得到刘云保的首肯，方锐这才松手，扶起齐广斌。
“走吧，老三，你在前面，我和你方大哥在你后面”
齐广斌翻身上马，突然感觉胸口有点疼，紧接着头晕目眩。
“怎么了，老三？”刘云保感觉齐广斌不大对劲。
“没……没事，走吧。”齐广斌强打精神，想去拉缰绳。忽然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