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暗流涌动
经过这一番折腾，蘑菇岭上的人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冷酷无情，梁万身遭重刑，头上血肉迷糊。“孙大魔障”亲自给他穿好衣服，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让两个人扶着他出去了。“孙大魔障”没注意到的是梁万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弟兄们都散了吧，回去好好准备！”“孙大魔障”大呼一声，众人抱拳行礼，纷纷散去。李全却始终不动，等着所有人都退出聚虎厅，转身看着“孙大魔障”，想说什么但没说。
“孙大魔障”一看李全没走，就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说。发了一通飙，弄得自己乏力，直犯困。刚抽完大烟，精神头又上来了，抻了个懒腰，看着李全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一笑，对李全说：“咋的了？老李，有啥话直说，别吭哧瘪肚的。”
李全脸上又露出招牌式的谄笑：“旅长，兄弟觉得，现在下山去找共产党，时候不到啊。”
“嗯？照你的意思，咱这仇不报了？再说当初不是你劝我和共产党打到底的吗？”“孙大魔障”不解。
“旅长，经这一战，现在山上是人也少，马也少。最近是来了不少活不下去上山入伙的，可大都是没见过血的庄稼把式，不如老人儿手头子硬，练出来怎么也得个把月。再说咱这次‘翻了船’，难免有人落到共产党的手里，上山的小路他们可都知道……”
一番话说的“孙大魔障”意动，刚才一怒之下说出要下山寻仇，当时他可没想这么多，现在经李全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但李全又提起上山的小路，他不以为然，显得满不在乎：“知道路又能咋地？我让人守在山上，不用开枪，一泡尿就能给那帮山炮顶回去。”
“孙大魔障”的信心不是没理由的，蘑菇岭的地形特殊，高崖绝壁，四面沟壑密布，外面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前后两条路，前面是从山脚开始的盘山路，九转十八弯，两人难以并行，崖上还有人放哨，绝对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后的路主要是马队通过，坡路虽然较缓，但也有五道转弯。第一道和最后一道都挖有深沟，平时有吊桥，如遇敌情，吊桥收起，除非肋生双翅，否则绝难通过。再加上山上的大批枪支和训练有素的“胡子”，绝对可以称得上铜墙铁壁。
“旅长，话虽如此，但您想想，怎么着就那么巧，梁万刚到马王屯就遇到共产党，还几十个人，听说还有拿着‘花机关’的。他们这时候去马王屯干啥？”
“啥意思？”
“我怀疑共产党就是奔着咱来的！”
此话一出，“孙大魔障”恍然大悟，心里微微一惊，虽说早已与共产党撕破了脸，还打出了国军的旗号，但“孙大魔障”的心里始终认为共产党不敢主动惹他。因为在这小兴安岭，除了几个县城外，共产党实际上也没多少人，上次攻打县城，也只有县长两口子手里有枪。听李全这么一说，“孙大魔障”顿时明白了，没准儿人家还就是奔着自己来的，想想也是，几十个手拿家伙的人出现在马王屯，能干什么？总不能是去打猎的吧？
“老李，你说得对，依你看咱现在应该咋办？”“孙大魔障”问李全。
“守住山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李全说话的时候显得胸有成竹。
“老二，咋样，好点儿没？”三天过去了，李全还是认不出来躺在炕上的梁万，伤得太重了，尤其是脑袋上绑了厚厚一圈纱布，只留下嘴和眼睛露在外面，时不时还有血渗出来。
“李爷，你来了！”梁万赶紧起身，李全按住梁万的肩膀，让他躺下。“好好养伤，我也是受了咱旅长之托过来看看你……”
梁万一听“旅长”二字，哼了一声。李全听到，嘴角泛起冷笑。“咋的？心里记恨咱旅长？”过了一会儿见梁万默不作声，李全又说：“老二，旅长啥脾气你还不知道？上来那股劲儿六亲不认，过一会儿就好了，把你削成这样他也挺后悔，这不让我过来看你了吗。老二，好好的，弟兄们还等着和你一块儿打天下呢……”
梁万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向好勇斗狠的他眼含热泪，作势要给李全磕头。李全制止了梁万。“老二，你这是干啥？”。
梁万带着哭腔说：“大哥，这些年我从来没叫过你大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梁万是个粗人，但我知道那天要是没有你，我就真让‘孙大魔障’给毙了。”李全没言语，他知道梁万还没说完。
“‘孙大魔障’？呵呵，我在他面前还他妈不如一条狗，他他妈成天抽大烟，玩儿女人。老子为他出生入死，在他面前还得低三下四的当孙子，可出了事儿就他妈翻脸不认人……”梁万越说越气，李全也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听着。
李全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碗水给梁万，梁万一口喝干，继续说：“他还扯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哥，你看看我这耳朵。”梁万说着一把扯下头上的纱布，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把李全看的心惊，整个脑袋变成了一个肉球，原本应该是耳朵的位置，现在却只是一片血肉模糊。李全好歹也当了多年“胡子”，自认见多识广，但一见梁万的伤口，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赶忙找出新纱布给梁万裹上。
“我梁万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左边这个是和人干仗打没的，怨不得别人，可他把我右边这个切了！让自己人给切了！这他妈是压根儿就没拿我梁万当人……”梁万的语气充满悲哀和凄凉，“孙大魔障”切掉他另一只耳朵，使他感到莫大的屈辱，杀人不眨眼的老“胡子”说到伤心处，也落下了男儿泪。
李全安慰梁万：“老二，今天你能叫我大哥，我很高兴。都是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我得劝你，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事咱得忍，我能保你一次，难说能保你第二次。还有句话叫：隔墙有耳。这些话你和我说说也就得了，但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到，否则咱俩就得绑树上挨枪子儿。”
“大哥，有句话我也想和你说，其实弟兄们都佩服你讲究，脑子好使，要我说，咱‘三江好’就应该你当家……”
李全一听，忽然瞪起眼睛直视梁万，把梁万瞅的一愣。再瞧李全眼中精光转瞬而逝，微微一笑。“别扯犊子了，以后可别说这话，让人听见，咱俩吃饭的家伙都得扔。”
梁万急了：“大哥，弟兄们都这么说。弟兄们早就受够‘孙大魔障’的气了，‘招安’的时候弟兄们就憋了一肚子火，本来咱和共产党井水不犯河水，一转眼成了国军，那不是自己招灾吗？这次‘翻船’就是他妈报应。”
李全这一会儿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儿，此刻他还不能十分相信梁万。“老二，旅长也有自己的苦衷……”
“净他妈扯淡，他有啥苦衷？天天穿着那身国军大衣，像他妈装老衣服似的贡着。他是少将，这帮弟兄们呢？大哥，只要你一句话，我梁万豁出命帮你干，弟兄们那边我去说，他们肯定也都盼着你当这大掌柜。”
诱惑很大，风险不小。
李全深知其中险恶，拼命压制着心中的狂喜，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老二，你先歇着，你的情谊大哥记下了，好好养伤，大哥先走了。”李全扶着梁万重新躺下，没多说什么，走了。
山上风大，李全站在山崖边上抽着烟，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他没有感到冷，反而感觉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的发热，只有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