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半个多月连半包香烟都舍不得买的牛万化路过我的车旁,眼睛忽然一亮,发现了那根被我抛出车窗的半只香烟,他如获至宝般的急忙附身捡起,用衣角擦拭了一下烟屁股上的浮尘,正要叼在嘴上,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一声叫喊:“哎……擦车的,来全活儿。“说这话的是一个开着丰田越野的中年汉子,他满脸肥肉,带着一副宽沿金边墨镜,搭在车窗外的手正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二十元钱,随即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嘟囔:“这阵势,没个把小时看来是难以疏通了。”
牛万华看有大生意上门,急忙把那半只香烟收于裤兜,收了那人的二十元钱,提着水桶卖力的对着那丰田车身擦拭起来。
一切皆在计划之内,我安静悠闲地坐在驾驶室里,环顾着四周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车水马龙。听着它们因焦急而咆哮的鸣笛;车内因无聊而放肆的音乐;驾驶员因烦闷而抓狂的怒吼。这一切我都视若无睹,只要牛万华兜里的那半只软中华还在,今夜他就将点燃岳长天十二天之后命运终点的导火索!
岳长天,华南重工总裁,我的目标人物。委托人开出了3000万的价码,我并不惊异于巨额的数字,这样的重要人物当然是物有所值的,最主要的是我能够不留任何痕迹的制目标于死地,使得很多极具作案动机之人也被警方排除在外。因为目标人物的意外身亡,对委托人不会产生任何不利影响,这也使得经我之手的目标身价会在无形中倍增的原因。
对于目标等有关资料的搜集和混沌系统范围的划定耗费了我近一个月的时间,最终惊奇的发现导致事件结果的两条主线竟然可以由我一个豪不起眼的动作几乎同时引发!
堵车时我在远航路扔出的烟头便是整个事件的引子。随着工作的繁忙,牛万华逐渐忘记那半只烟的所在,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可能是晴川路今天因管道施工而封路的问题吧,这里的车流比平时多了近1/3,堵车的问题便更是严重了。”牛万华喜滋滋地想着可能的原因,看着上衣口袋里越来越鼓的钞票,拎着水桶在一辆奥迪Q7的前挡风玻璃上下着功夫。而且今天竟然没有一个城管光顾这里,当然这正是他想要的,但他却不知今天大部分城管都被调集到市北路麻里批发市场,去和那里的小贩们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
今天可以说是这个月来牛万华最快乐的一天,当然也是他最为劳累的一天,这活他一直干到了晚上十点多!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时,他细数了一下这一天的收入,竟然有1300元之多!他高兴几乎手舞足蹈起来。但他立刻恢复了平静,因为靠这种不稳定的收入来支撑整个家庭的开支仍旧不容乐观。
牛万华匆匆的收好钱,啃了两口中午剩的半个馒头,喝了口用矿泉水瓶子从远航路公厕接的自来水,他刷车用的水都是从这个公厕接的,但此时的他觉得这水甘甜无比。七月的天气正是炎热的开始,酷暑下工作一天的牛万华,对水的需求比常人多了许多。品出甘甜的他接着一通豪饮喝干了瓶子里的水。
跟往常一样,牛万华在月明星晰的夜色下来到富锦家园这个本市较为奢华的住宅小区,他的住处当然不是这里林立的楼舍,而是中央广场的一条长椅!这里的保安也和他颇为熟悉,毕竟牛万华在小区内部也常免费替那几个保安值下班的。
“老牛,今天干的怎么样啊?“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保安在门口和牛万华打了个招呼。
“累的够呛,今晚……今晚真替不了你了。“牛万华有气无力的答道。
那年轻保安也算通情达理之人,见牛万华也确实不容易,自己还经常剥削人家这免费劳动力,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说道:“那行,你快歇着去吧。“
其实牛万华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他替别人值夜从不睡觉,可是今天他的确不敢接受此差事。自觉难当“重任”的他实在是困乏的要命。
来到小区活动广场的长椅处牛万华身子一歪便躺了上去,但是他一个睡觉的习惯马上让他精神一顿!牛万华睡觉时把手总是抄在裤兜里,正是这个奇怪的习惯让他发现了今天上午我丢出窗外的那半支软中华。
因为繁忙而遗忘的那半支香烟,被牛万华惊喜的发现后,本已萎靡的精神竟然有了一丝兴奋,他今上午就发现了这是半只软中华,如此的好烟他还是第一次握在手里!牛万华有些激动地点燃了那半支香烟,只轻轻吸了一口,困乏之意竟消逝了大半。
珍视着那半支香烟,牛万华缓缓地下了长椅,站起身来,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又思念起家乡的老婆孩子。牛万华吸着香烟,看着夜空,不知不觉中踱步而行。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然处在小区内一段漆黑的小路之上。
突然一阵细微的极不寻常的响动引起了牛万华的注意,寻声而望,只见二楼处有一黑影正从一扇被推开的窗子处向屋内爬去,此情此景一个词语在牛万华的脑中闪过!“小偷!“
牛万华没有立刻惊动对方,而是悄然的退离,并迅速的报告了小区的保安室,几名保安立刻采取了行动,不过在行动时有些操之过急,两名入室盗窃的人员只抓住了一名,还有一人趁着夜色在警察到来之前便已逃之夭夭。
到了这里,事件的两条主线就已被完全激活!
先来看其中一条,那便是逃走的那个小偷,他名叫郭林,曾经是风驰汽修厂的一名员工,收入微薄的他却结识了一位跨国远洋公司的白领丽人,女友名叫徐倩,其人相貌端庄、秀美怡人,又在外企身兼要职、年薪几十万,可谓是豪门闺秀,才貌兼备,为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女神。正是门第,品貌的巨大差异让郭林倍感压抑,他觉得自己的女友年薪几十万,自己起码也要身家过亿才说的过去。然而凭借他的那点本事,能在S市混口饭吃就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女友对他现在的境遇并不计较,但是他却时刻被一种强烈的自卑感和危机感所包裹。
终于,郭林在无数次心灵煎熬的折磨后,为了能够在徐倩面前树立起高大伟岸的形象,为了能让自己挺胸抬头的面对徐倩以及徐倩的家庭。他毅然决然的做起了铤而走险的违法之事!从工厂汽车零件的盗窃开始,他渐渐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次活动就是在他几次三番踩点,全权策划之下,并叫上了一个平日里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经过了充足的准备后才开始行动的。他本想在这一家大捞一把,因为此地正是本地一位高官的二奶住所,其内值钱的东西定然不少。可哪想这次行动会如此狼狈,而且险些锒铛入狱!
害怕被人发现的郭林这几天来一直躲在徐倩的居所,郭林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从来不提他的女友,一是怕惹得他们心生嫉妒;二是怕徐倩知道他交友不慎后对其心生厌恶。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郭林的女友渐渐对他整日躲在家中的行为产生了疑惑。
就在第五日的晚上,吃饭时间,徐倩突然问他道:“你真的是提前完成了你们公司的出差任务,用余下的时间来这里陪我的?“
正嚼着一块肉的郭林表情一愣,连忙说道:“当然,宁远集团的重汽厂在网上招的标,我们公司中标后,领导对于我的技术十分信任,这工作当然非我莫属。“
“行啊你,我就知道你有本事。“女友随意夹了口菜,看似已经疑虑大消。
郭林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但是他深知如此隐瞒,必然不会长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令他绝望的窘境,会到来的如此之快。
第六天上午,还在卧房睡意朦胧的郭林突然被女友拎住一只耳朵从床上拽了起来,他一面哀号连连,一面求饶挣扎,心里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女友把他重重地摔在书房电脑桌前的那把座椅之上。
“这是什么?“女友声音冷若冰霜,一股寒意自其眉目间流转,突然,女友再次爆喝:“这是什么!给我解释清楚!“
此时的郭林寒蝉若噤,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当他顺着女友所指望向电脑屏幕中的新闻时,脸色顿时惊骇不已,心里已然如坠冰窟。那则新闻正是那夜富锦小区的被盗案!
新闻最后还说,经警方审讯,盗窃团伙总共两人,还有一名在逃人员,他名叫郭林,本地人,28岁……在对郭林详细文字描述的最后,还有他的一张两寸免冠照片。
“该死的岳忠廉,我就知道他会出卖我!“郭林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在心里恨恨的道。随即他又看了眼怒目而视的女友,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那****是被他蛊惑,替他观望把风,其实入室盗窃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啊。“就算此时,郭林仍然抱有一丝侥幸的谎话连篇,他希望女友再次被他那纯真可怜的扮相所骗。
但是显然这次女友心意已决,她断然说道:“郭林!我们……分手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随着身穿六日前来时那身衣服的郭林被一声无情的关门声拦在门外,他愣立许久。又是几次三番的捶门苦诉无望后,他双脚如灌铅一般,亦步亦趋挪入电梯间。
离开女友住处的郭林早已心灰意冷,他突然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半点留恋,父母、家人皆被抛之脑后的他顷刻间就萌生出了一个要死的念头!
巨富大厦位于远航路与新时路的交汇处,是本市为数不多的可以自由出入的高楼,此楼高23层,下面车水马龙鱼龙混杂。此时立于楼顶的郭林面如死灰,一副绝望的表情中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意:“徐倩啊徐倩,今晚的本市新闻中,你一定会看到我!我要让你记我一辈子!“郭林自言自语完,向前迈出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步!
随着右脚的踏空,郭林身体一歪,飞下楼顶,在急速下落的一瞬间,一幅幅徐倩的身影从他的脑海飞逝,当他发现其实徐倩就是他依旧放不下的存在时,他已经接触到了冰冷的路面,巨大的冲击力挤压着他的身体。顷刻间血光四溅,朵朵红云从郭林那抽搐的身体下溢出,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画上了句号。
老王是一位有着将近二十年驾龄的老司机,随着近几年物流行业的盛行,他也与别人合伙买了一辆福田欧曼,从物流公司接一些长途物流的活,一年下来不少赚钱。自从富锦家园楼市开盘,老王便领着老伴买了一套这里的居所,虽然贵了一点,但是老两口就是看中了这里远离闹市的幽静。
老王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他想干完今年就不干了,等儿子读完研究生,用这几十年来的积蓄为儿子找个好媳妇儿,他想就可以和老伴一起安详晚年等着抱孙子了。
“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老王这个简单而朴素的美好愿望却堪堪毁在我那半根香烟之上。做我们这一行,要想不伤及无辜很难,可是若说完全没有恻隐之心,更难!为了此事,我曾几次向老王和他老伴的在天之灵祈福忏悔。
老王的老伴退休在家,为人极其和善。平日里也经常帮助左邻右舍,不是帮王家看会孩子,就是帮李家调和矛盾。因为她姓吴,日子久了,大伙便亲切的称呼她为吴妈。后来居委会评选主任,吴妈竟然全票通过,从此吴妈在这个住宅小区内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了。
富锦家园盗窃案!这个自然而然也是吴妈关心的问题,当她了解到发现小偷的竟然是牛万华时,她立刻决定要为其开一次表彰会。虽然牛万华看起来像个流浪汉,打扮仪态也与这里的一切极不协调,但是他也凭借他的为人和惹众人同情的家庭被这个小区所接受。吴妈也很为他吃苦耐劳、舍身为家的精神所感动,对牛万华甚至比别人更是亲切一分。这次牛万华自然算是大功一件,吴妈本是想让被盗的那家出面给牛万华做一面锦旗,可她不知道那家住的是一位高官的二奶,人家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会出面。无奈之下此事便全由吴妈一人操办,前几****便联系好了市中心的一家广告公司制作锦旗之事。今天便接到电话说锦旗已经做好,不过最近几日公司内部繁忙,还需吴妈亲自去一趟领取锦旗。
吴妈倒也没有计较,反正也是闲着,走动一下也好。如此这般想着,吴妈便动身去了市中心的那家广告公司,说来路程倒也不远,顶多20分钟的脚程,可就在吴妈路过远航路与新时路的十字路口处时,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她的身边!
随着彭的一声巨响,就在吴妈前方10米左右,一个人影狠狠的砸向了地面,吴妈亲眼看着那人手脚抽搐,鲜血汩汩流出。最骇人的是那人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方向,似是怨念极强,又好似极不甘心就此死去一般。这落下的人影正是郭林!
吴妈怔立当场,突然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谁也不曾想她这一倒便再也没有起来。
不过我却是知道的……为了达成最后目的,我泯灭了一丝人性。
很多行人都绕过吴妈去围观郭林,竟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曾有几个孩子刚想去拉吴妈,可都生生被他们的大人制止。就连赶到现场处理郭林尸体的救护车警车都对这个10米外的老大娘置若罔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傍晚时分老王赶至方才紧急拨打了120,可是当救护人员赶到时,吴妈已经心脏停跳了5个小时之久!就算神仙也已回天乏术了。
“若是当时就有人出手相救,我老伴岂会……”老王抱着吴妈的身体眼泪不住的留下,口中喃喃说道。像是说给周围的人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人情的冷漠与隔阂深深的刺痛了老王的内心,在他眼前,周围的这些人和那些冷血残忍的侩子手没什么两样,老王默然了,唯有两排老泪肆意奔涌。
一线讲到这里,我们先放一放,不放来看一下二线的进展。
那个被警察抓住的小偷,名叫岳忠廉,完全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依靠他爹岳长天是华南重工的总裁,有钱有势。整日里不务正业,结交的朋友也多为不三不四。
在一次他去风驰汽修厂修理自己那保时捷跑车时结识了郭林,两人一谈之下臭味相投。郭林羡慕岳忠廉家产万贯,岳忠廉崇拜郭林胆色过人。郭林要钱,岳忠廉寻刺激,在几次合伙盗取汽修厂的汽车零件贩卖后,他们二人便打起了入室偷窃的主意。
结果岳忠廉被抓,郭林逃之夭夭。岳忠廉没想郭林如此不讲义气,一有风吹草动,跑的比兔子还快,完全不顾还在卧室内全神贯注“寻宝”的自己。气愤之余,岳忠廉毫无保留的全盘拖出,警方立刻在网上发布了关于郭林的通缉令,这才使得6天后逐渐起疑的徐倩在浏览本事新闻网页时无意中看到,结果一线的惨剧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