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画面再度变换,这次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很明显,他就是玄元圣子。如今他已经有一岁左右的样子,而让我奇怪的是古琳娜和撒其比贤此时却都没有守护在他们孩子的身边。就在我还纳闷儿与抱怨他们夫妻俩怎么可以如此没有责任心的时候,一阵激烈的吵闹声从屋外的院中随即传来。
“古琳娜,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了,如果祭品的等级还是停留在只有千百魂凝量的普通人,不出一年,我们的孩子肯定就会被灵元监察者锁定的,到时一切都晚了。”撒其比贤显得有些焦急。
古琳娜只是痛苦地呜噎着摇着头,现在的她才发现利用太玄文明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多么幼稚愚蠢的事情,这一切似乎是一个无法填满的巨坑。她甚至不能想象到了孩子再稍大一点的时候需要多么庞大的魂能才能满足他的胃口。现在她必须做出一个决断了,一个在族人与孩子间的取舍,她痛苦的思忖了好久,甚至恨过为什么被取舍的对象不是自己。最后做出的决定是艰难的,她决定放弃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她要告诉撒其比贤的,不能因为自己拯救过一个文明,就可以去再去毁掉它。
“灵元监察者发现他会怎么样?杀掉他?”古琳娜担心的问道。
“他们会分离他的魂能,把你和我那完美结合的魂能重新一份为二,当然,那样的话,我们的孩子也就不存在了。”撒其比贤开始用平静的口音解释道:“那种魂能的分离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过程,对于灵魂有瑕疵污秽的灵元人,那简直就是酷刑,我不想我的孩子会如此痛苦的死去。”说到酷刑时撒其比贤的鼻息略微的起伏着。
“既然这样,我……我会在他们带走孩子前,先……先下手的。”古琳娜转身看向屋子方向,在哭泣中却表现了一颗决然的心。
撒其比贤也摆出了一副忧郁的面容,他缓步走向古琳娜,然后从她的背后伸出双臂环住了她的臂膀,像是安慰的低语,又好似黯然地祈祷,就这样撒其比贤把脸贴着古琳娜鬓旁的几缕秀发,轻微地摩挲着。
忽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这几乎让我忘记了呼吸。只见撒其比贤趁古琳娜闭目哭泣毫无防备之际,突然从背后掏出了一把白亮的匕首,接着便用它狠狠的抹向了古琳娜的脖子。
古琳娜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她想说什么,可是此时的她却支吾着吐不出半个字。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他的刀下,然而就在她的灵魂还在躯体内弥留的最后一刻,她却忽然释然了,这对于她也许就是最好的解脱。她没有挣扎,任由鲜血肆意的流淌,她更没有恨意,脸上竟然还浮现出一抹欣然释怀的笑。
撒其比贤紧紧地拥着古琳娜,低头用沙哑而颤抖的声音说道:“古琳娜,对不起……我……我不能让你杀掉我们的孩子,他还有着更重要地使命。对不起,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你要相信我……”
看着鲜血很快染红了古琳娜的白纱衣裙,我只能呆呆地就这样看着她死去,似乎这一幕对我的冲击太过猛烈。这简直是个惊天秘密。玄尊圣母不是自杀!而是被曾经深爱着她的神所杀害。
那圣洁静美的容颜从未改变,
那笑容中有沧桑的变迁,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爱恨情仇的纠缠,
血色染红了衣衫,
死亡斩断了羁绊,
世界与过往都化作云烟,
唯有失去一切的人可以释然。
随着耳边响起幽远而苍茫的歌声,那画面似乎已经定格。古琳娜静静的躺在那里,血液浸染着她身下的泥土,而她周围的环境正在迅速的消失藏匿到黑暗之中,最后古琳娜安详地闭着双眼就像漂浮在宇宙之中。这一切都重归虚无宁静,唯有她那苍白的面孔下印着一个淡然的笑,那笑里也许有忧伤、也许有苦涩,但都融释在那死亡的寂静里……
然而就在这一片看似平静而凄冷的画面中,古琳娜忽然再度睁开了双眼,她那充满愤怒与仇恨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两行血泪在那如霜雪般惨淡的脸颊间奔涌。尤其是她身后的红色,如同决堤的洪流喷涌着扩散开来,配合着她那散乱的长发,冷峻的目光,惨白的面孔,以及化为血色的泪痕还有那浸血的长裙以及那无尽的愤恨。这所有的一切让这画面在一瞬间变得恐怖无比,就连我的心跳似乎都在此刻静止,我想挣扎、逃避,可是就连闭眼的动作我都做不了。恐惧随着那殷红的血液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我已经马上就要绝望地放弃抵抗了,忽然一声龙啸般的尖叫刺痛着我的耳膜,直入了我的大脑。而眼前那恐怖的画面也顷刻间骤然消散,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意识再度重回自我,此时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那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这慌乱犹存惊魂未定之际,我猛地睁开了双眼,汗水却是早已浸湿了我睡前穿的那件浴袍。
我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心神,就在床前,我那迷离的目光第一个锁定的目标竟然是一脸担忧之色的李明静!
“又做恶梦了?看你刚刚的样子好像吓坏了。”李明静关切的问道。
“是啊……”我一面昏沉的应着,一面努力的坐起了身子。然后一脸茫然与略带尴尬的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李明静忽然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轻摇了两下脑袋道:“我在你这儿总是不速之客。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忙去找我的手机查看时间。而李明静那边却轻摆了两下手然后笑道:“别看了……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师父让我来喊你吃晚饭的。”
“什么?下午六点?”没想到我一觉竟然睡去了整个下午。
这时李明静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那是一种忧郁不安的神色:“你刚刚都梦到什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才把你叫醒。看你全身冷汗直冒,似乎你做的恶梦不简单,能给我说下吗?”
经过李明静这样一说,我才开始从头至尾梳理起梦境的内容来。我并没有立刻告诉李明静梦境的内容,因为其中涉及了太多出乎我意料的东西。而且最让我感到不安与震惊的是,就撒其比贤讨论灵元文明时的表现来看,很可能他就是灵元文明的一员,或者说曾经是。而他还是杀死了为整个太玄文明所崇敬的玄尊圣母的真凶!如果这些被身为玄龙遗脉的古云城、叶暖妍或洪伯知道的话,可能对于身上留着一半灵元血液的我来说处境会变得有些糟糕。但是一想到,迪诺巴图神话中的神竟然就是灵元族人,我自己忽然觉得有一丝可笑,难道我会是半神?
李明静见我坐在床上呆呆地发愣,然后她便摇了摇头,以一种看似毫不在乎的态度转身并丢下一句:“如果实在是太恐怖,不愿回想的话就算了”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我的房间。
望着李明静离去的背影,我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得她消失在我的视野我方才记起她来这里的目的。急忙起床稍作整理后,我便想起去看一下我那便装干了没有,没想到无意中却看到了那便装早已整齐的叠放在了我得床头柜上,肯定是明静来时放上的,我猜想着走进洗漱间,用水擦拭了一下浑身的汗水,然后换上干净的体恤和短裤,匆匆下了楼。
我到餐厅的时候古云城还没有到,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总感觉他的时间很紧,有些不够用的样子。
李明静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像是在冥思,她感觉我来了后便开口说道:“你饿了的话可以先吃,师父说不用等他。”
“师父他……他干什么去了?”我疑惑地问道。
“听他说,最近要发生大事了,所以练功练的也比平时紧了不少。”
“最近要发生大事?你没问师父是什么事吗?”嘴上虽然这么问,可是我在心里却思考着是不是和天象异变有关。
“没问,不过我猜你在沸都餐厅的分析就要应验了,时隔两亿年的乱世马上就要来临了。”李明静不动声色的回答就像世界大战也与她无关一样。
“看来师父是知道些什么的。”我把目光投降坐在对面的洪伯道:“洪伯,你知道将要发生的大事是什么吗?”
“万事随自然,要来的终究要来,其实云城他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过积极地去准备总比坐以待毙的好。”洪伯的话未免有些叫人失望,但是其中却包涵了不小的道理。
“如何积极准备?要来的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李明静似乎在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接着她的眼睛又像刀子一般望了过来:“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不对?清平?”
她的目光把我逼迫地根本不敢与她对视,我只好低头看向桌面,故作沉思的点头道:“的确有太多的未知困扰着我们,但这显然不是我们逃避责任的理由。我想洪伯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积极去面对。”
“我们积极的面对包括互相之间的信任与团结吗?”明静已把言语的矛头对准了我,语气里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当然。”语言上我回答的很干脆,但与此同时我却抬起头直视着李明静,用眼神在质问她:洪伯在这儿呢,你想干什么?
李明静看着我的眼神,淡淡的抿嘴一笑,然后说道:“既然这样,我想去婆迦蛮这件事,师父一定会帮忙的。”
洪伯从刚才李明静那番消极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情绪,他并未发言,一直在一旁装作继续摆放餐具用品静静的听着我们的交谈,当听到李明静说师父一定会帮忙时,洪伯忽然淡淡的抛出一句:“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哦?师父最近都很忙吗?到底距离所谓的大事发生日期还有多久?”听到洪伯的一句话后,我忽然觉得我们的时间可能也不够用了。
“很难说,也许明天,也许还有一个月,或者明年甚至千年之后发生也是可能的,从总体时间跨度来看,一万年也不过是一瞬而已。总之预兆已经来临了,我想不会久了。”
听了洪伯的话,我似乎觉得无形的压力又大了几分,毕竟乱世随时都会降临。但是我仍然对请师父出马抱着一丝希望,于是我说:“可是我觉得这次行动对我们大家都有帮助,也许还会和这次将要发生的大事有所联系也说不定呢。”
我的话音刚落,空气里忽然就回荡起了古云城的声音:“清平,老夫想先听听你的分析。”而伴随着古云城说话的结束,他的身影也忽然出现在了餐桌的首席位置。
“首先是关于迪诺巴图神话,不知道你们都听过没有,在此神话中记载了有关两亿年前的一次圣战!你们太玄文明不是也有类似圣战的记载吗?我想肯定不是巧合吧。而迪诺巴图神话传说来源是一块写满了点阵秘文的天书石板,而这次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当初发现这块石板的印度蛇神神庙!”
“你的意思是点阵秘文有介绍两亿年前的那场圣战?”古云城惊讶的说。
“迪诺巴图神话中所讲述的我认为只是圣战的一部分。因为毕竟神话还是以宣扬教义为主。天书石板的内容我想绝不仅限于此,而且我猜想神庙内可能有更多类似的石板。”
“这些石板出自哪里?肯定不会是人类所做。你知道它们的来历?”古云城疑惑的问。
考虑到诸多因素,当然不能直接提及灵元文明,我略一思考,然后说道:“还记得我父亲给我的那封信吗?信上的文字就是这种点阵秘文,所以我觉得这石板也许是和我父亲颇有渊源的人留下来的。可惜就连见过我父亲的您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我们只能从蛇神神庙里找寻一些线索了。”
“可如果我们还是破译不了这文字的意思,岂不是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古云城觉得这一切似乎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这时我却忽然想起洪伯说过的话:“纵然结果无法预测,但是我们积极的去做总是对的吧?”
“哈哈哈,你小子什么时候知道了老夫的格言,顺着线索积极去探索,不错,我们的确需要这样的精神,不过这次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了,眼下老夫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因为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古云城说完,把手中的平板电脑划了两下,然后递到我的面前。
一则名为“S市惊现离奇生物”的新闻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先瞟了一眼新闻的附加照片,这一看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照片上的生物从外貌上来看确信是燕巢公司地下实验室的变异体无误。
我连内容也没细看,便急忙对古云城说:“这……这是被燕巢公司工程病毒感染的变异体!它们竟然跑到地面上来了,这种病毒是具有一定传染性的,据说可以实现在空气中人与人之间的传播。如果真是这样,不立刻采取措施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古云城对于我识得照片里的东西并不感到惊讶,他思考了一下,然后对洪伯说道:“记得有关这种病毒的记载吗?”
“哦,是的,是的,天那,没想到它们竟然可以存活那么久,这也许是和那孕婴岩有关,看来云城说得没错,我想它们被释放绝不是一种巧合。”
原来在这件事上,该惊讶的人是我:“原来你们知道这种病毒?”
洪伯点了点头说道:“这是玄灵族最后的发明,是一种纳米级的半机械半生物的病毒,它们可以实现远距离信息传导,并能够系统地改变寄主的基因构造,从而实现个体能力的突出与团队整体的完美协作。玄灵族试图创造一个不用任何工具,就能够完美适应自然融入自然并且协同能力无可挑剔的社会性团体,这有点像现在的蚂蚁蜜蜂的社会性质,不过就是种族文明高等了许多。那时的玄灵族少数人极端主义者想通过科技手段来扭转太玄文明无法融入自然并缺乏社会性团体意识等方面的不足,他们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开发出了这种半机械化的辅助病毒,但事情的发展远没有预想的那么简单,病毒的传播与病毒感染体的进化已经完全超出玄灵族的预料,很快变异体诞生了超级脑体,代号‘女王’。就在这个超级脑体的带领下,变异体大军开始反叛太玄文明,这也成为了传说中圣战的导火索,可是奇怪的是关于它是如何引发圣战以及圣战过程却没有一点记载,或者说这段记载被人不留痕迹的删除了。”
古云城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道:“如果工程病毒利用人类群体创造出大规模的变异体,然后再度进化出脑体的化,恐怕……乱世就真的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