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转眼四年过去了,郁落白开始明白,师父所说的没有过去,是因为她不愿记起,她想遗忘;而郁落白的过去,才是真正空白的。
不愿记起过去的白昔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客栈和阿汐对招的时候,她使用的是白昔师父教的剑法,素绡寂却说那是天机阁的剑招;而且师父从未提过和公孙沫有交集,却要在逐鹿大会让她送一把剑来给公孙沫。
到底,是真的没有交集,还是交集颇深呢?
“你在敷衍我吗?师姐,你的一句巧合也太过巧合了吧。”谢琅絮努努嘴,说道。
“是啊,太过巧合了啊。”郁落白喃喃自语,脑子里想起自己的师兄戚寒且……戚寒且……
公孙沫八年前消失于江湖的妻子,名叫戚槿夜!
当时戚槿夜离开时带走了年仅九岁的独子公孙少辞,八年后孩子是十七岁岁……十七,戚寒且小她七岁,今年刚好是十七岁!
戚槿夜,戚寒且。难道说——白昔就是失踪多年的戚槿夜,戚寒且就是公孙少辞?
郁落白一下子有点头大,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但是从一切细节推论看来,目前这个推测多半是真的。而且,师兄长得,的确是很像师父啊。平时没往那方面想也没留意过,但是如今将师父和师兄的脸对比起来,真是有七分相似。
那,师兄他,他自己知道吗?郁落白脑子乱成一锅粥,忍不住下意识咬起了大拇指指甲。
“宁姑娘,这么大个人了,咬手指可不是个好习惯。”突然间不知道是谁一把拉住了郁落白的手,凑近她身边特别欠揍地打趣道。
郁落白思考问题太过入神,而且眼睛也看不见,以至于这个人靠近她她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被拉住手腕的时候,她都还是呆滞的状态。
“你,你是谁?”谢琅絮唰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鬼魅一般的人说道:“你怎么随便拉姑娘家的手,你不知羞啊!”
郁落白这才回过神,挣扎了一下,从对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茫然地抬头看过去,不过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对方低低笑了起来,软绵绵地笑声让郁落白皱了一下眉,她在脑子里回想这个欠揍的声音,终于清明起来,说:“云澈?”
“嗯哼。”云澈笑得像朵花,毫不客气地在郁落白身边坐下,说:“宁姑娘记性真好啊。我还怕你忘了我呢。”
谢琅絮气鼓鼓地看着云澈这个不靠谱的样子,说:“师姐,你认识他?”
郁落白声音淡淡地给谢琅絮解释,说:“我毒发的时候,是他救了我,不然,我就不是眼瞎这么简单了。”
“啊?”谢琅絮看着云澈那痞气的脸,愣愣收回了自己愤恨的目光,说:“他救你的时候没占你便宜吧,我怎么觉得他不像好人呢!”
郁落白险些被谢琅絮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属性吓得坐不住,连忙摆手,道:“阿絮,你在说什么啊。”
云澈听着谢琅絮的话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说:“唉,我还当真算不得好人呢。”
郁落白叹了口气,云澈他,算好人吗?算坏人吗?
“他是天氓宫的护法……”郁落白慢悠悠地说,但是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杏子林是被天氓宫的杀手屠杀的!
“他!”果然,谢琅絮顿时尖声叫了起来,声音都在发抖,“他是天氓宫的人!他……”
郁落白呆愣着不知所措,然后她就听到谢琅絮剑出鞘的声音,还伴随着:“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头!”
云澈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便看见小姑娘的剑已经刺到了胸口,他慌忙后退一步,避开了锋利的剑尖,问道:“你发什么疯小丫头!”
“是你们杀了我们杏子林满门,你不认账吗!”谢琅絮眼睛发红,又是一剑劈了过去。
云澈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在心里瞬间过了一遍小丫头说的话,才反应过来,一个月前,的确有一批杀手离开天氓宫,然后便听到洛阳杏子林覆灭的消息。杏子林的屠杀,的确是天氓宫的杀手所为,可是,可是……
他脚下踏出几个步子,灵活地躲开了谢琅絮的长剑,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我杀了你!”在谢琅絮又满带恨意地对着他的胸口刺来一剑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脚下沉重,犹豫了片刻,看着谢琅絮的脸没有动。
但是,下一刻他却看见郁落白挡在了他面前。她矮他一个头,挡在他前面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她乌黑柔顺的头发和单薄的肩膀。
“住手!”她开口说了两个字,声音不大,但是透着冷意。
谢琅絮的剑停在郁落白眉心处,她颤抖着手,猛然后退了一步,怆声道:“师姐,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呢?阿絮。”郁落白缓和了语气,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那些杀手是死士,最后用炸药点燃了杏子林的阁楼,自己也葬身火海。况且,我们明明都知道,那是有人到天氓宫买凶,天氓宫本就是个杀手组织。可是云澈他,他不应该死在你剑下,他不是凶手……”
“那他也是帮凶,他十恶不赦,他该死,他该死!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师姐,你也是杏子林出来的,那里也曾经是你的家!”谢琅絮又气又怒,眼泪哗啦啦流了一脸。
“阿絮,他只是天氓宫的一员,他没有参与那场屠杀,甚至接受买主钱财的也不是他。”郁落白虽然看不见谢琅絮的脸,但是她知道她在哭。
郁落白也知道,要谢琅絮冷静,有点过分,可是她也不能看着谢琅絮伤了云澈。虽然以云澈的身手未必会被谢琅絮伤到,可是郁落白却听出了云澈的退让和犹豫。
她承认,对于杏子林,她只有两年的记忆,而且她更多在乎的是涵尘大师。这次的灭门,她虽然也是痛心疾首,却始终不能和谢琅絮的切肤之痛相比。
她没有亲眼看见血流成河,满目疮痍,熟悉的同门变成一具具尸体。她没有谢琅絮那样鲜活炽热的仇恨,而且,云澈的确救了她,她无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