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就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你和她,相识不过两天,犯不着为了她以身涉险。”唐漠声音低沉地开口。
霍无怀心乱如麻,看着唐漠的眼睛哑口无言。
唐漠的建议才是最理智的,郁落白是霍无怀什么人,他当真要为了她,反抗天下人吗?
他和郁落白之间有什么深厚情谊吗?只不过点头之交,而且还是霍无怀单方面对郁落白有恻隐之心。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霍无怀于心不忍,说:“归根究底,是我们几个人先招惹了她,如果我们没有举行那个该死的试毒,她或许送完那把剑,就离开天机阁了,怎么会无端招惹这么多祸事?”
“是,是我们不对在先,可是她和云澈,还有的曲洛的纠葛呢?难道你相信云澈说的,他救郁落白,是因为他对她心生爱慕吗?云澈救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如果真要救郁落白,也只能是让云澈和曲洛来救她。如果你继续干预这件事情,你要置你们霍家的名望于何地?你会被扣上维护邪教的帽子,你想想你义父对你的严苛要求,他能容忍你做出这样的事吗?”唐漠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内心也很痛苦。
道义,到底什么才叫道义?
他们初入江湖的那一天,心里想的是什么?是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到了现在,那所谓的道义,却只能让他们眼里的邪教去执行。
那他们这些名门正道维护的是什么?道貌岸然的虚名,图有其表的名望吗?
身家,名望,荣誉,带给他们无尽的尊崇,但是却没办法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去站在舆论的对立面,去为一个无辜的人主持道义。
那个天下第一的位置,到底给人带来了什么,是怜悯苍生的力量,还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情。
“这就是江湖,你站得越高,权利越大,盯着你的人也就越多。他们不在乎你是否正义,他们只是想抓住你的痛脚,然后让你万劫不复。”唐漠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说江湖人不为功名利禄所累,可是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
如果一个人没有强大的后台,有力的支撑,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崇敬。
霍家处江湖之远,之所以还受到尊崇,全仰仗当年霍家的将门之士巩固的基业。如果霍无怀有什么行差踏错,那些人只会纷纷冲上来踩一脚,没人会关心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呢?郁姑娘带着解药回来救了我,我不能坐视不理啊。”霍无怀无奈地说。
“静观其变吧,我相信,曲洛和云澈,一定会回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手。”唐漠拍拍霍无怀的肩膀,低声说。
商议完一切,霍无怀和唐漠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
地库里顿时一片寂静,那盏放在架子上的油灯灯芯滋滋地响着。
“咕咚”一声,地库的角落里传来酒坛落地的声音。
“有人!”霍无怀即刻警惕起来,抄过油灯,朝着发声处走去。
唐漠把酒坛放下,摸出袖中的暗器,紧紧跟在霍无怀身后。
转过了架子,油灯照亮了那个角落,烂醉酩酊的苏愿靠在角落里,脚边都是空酒坛子。
“遗鹤长老?”霍无怀和唐漠面面相觑,有些心虚地朝着苏愿走了过去。
苏愿迎着灯光睁开眼睛看着霍无怀和唐漠,撇下嘴角苦笑了一下,又自顾自地开始喝酒,仿佛霍无怀和唐漠不存在。
这下子氛围尴尬得不得了,刚才霍无怀和唐漠的对话,估计苏愿全都听到了。
看苏愿的状态,也不像是被囚禁,更像是自己到地库里买醉。也不知他体内的窃心蛊药效还能持续多久。
苏愿自顾自地喝酒,霍无怀和唐漠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诡异的沉默蔓延在三人之间。
良久,苏愿喝完了一坛酒,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神迷离地看着霍无怀和唐漠。
“你们想知道,戚师姐为什么离开吗?”苏愿居然也不责问刚才霍无怀和唐漠谈论的内容,而是意外地问了一句。
霍无怀和唐漠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很惊诧。
苏愿踢开脚下的空酒瓶,眼中带着血色,咬着牙说:“因为我师兄他,对不起师姐。他伤了她的心。不……他何止对不起师姐,他也对不起阿云姐,对不起我……阿云姐的死是因为他,师姐离开天机阁,也是因为他!”
苏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就算人是清醒的,但是好像还是被窃心蛊影响着,他抓过架子上的酒坛,狠狠砸到了墙上。
哗啦几声,酒坛砸得粉碎,浓烈的酒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地库。
霍无怀和唐漠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看着苏愿。
苏愿凄苦地大笑起来,整个人却弥漫着强烈的痛苦,指着墙上自己的影子,凄厉地大喊:“是你害死了阿云姐,都是因为你!是你!”
说着苏愿朝着墙上猛地打出一拳,轰隆一声,地库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墙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苏愿的指缝中汩汩流出鲜红的血。
“遗鹤长老!”霍无怀把油灯塞到唐漠手里,几步上前拉住苏愿,阻止他发怒。
苏愿转过脸看着霍无怀,眼泪无声流了下来,抓紧霍无怀的衣袖,说:“她回来了,我一直想见她,她就回来了。我知道我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霍无怀的情绪变了数变,已经联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沉住气,什么都没说。
“他说的,是曲洛吗?”唐漠也从苏愿断续的语句中猜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说话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霍无怀看着苏愿的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不是曲洛,是曲洛扮演的那个人。”
听到霍无怀这么说,苏愿古怪地笑了一下,说:“什么扮演,她就是她,就是她……她回来了,她回来看我了。”
“是花意,他说的,是花意……”唐漠一脸震惊,低声说:“江湖上的传言是真的,花意和苏愿,真的关系非比寻常……花意真的,是苏愿年少时的师父……”
苏愿意一把推开霍无怀,哈哈大笑起来,说:“是,她是我师父,我的武功,是她教的……是她……”
“吧嗒”一声,唐漠手里的油灯从手上脱落,掉在了地上,整个地库顿时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