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落白那股怪异的真气流转了一个周天之后,就如同没有出现一样,全部消失不见。霍无怀站在一步开外看着郁落白,却始终没有上前。
而郁落白就这么盘腿坐在原地,慢慢地,头颅垂下,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霍无怀抬起自己的双手,只见他的掌心犹如被烈火灼伤,泛着暗红的纹路。
他自虐般地握紧双手,蚀骨的疼痛从手心一路席卷到心脏。
此刻的他内心一片荒凉,他只觉得冷,深入骨髓的寒意一点点侵染着他的四肢百骸。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脸上泪水肆虐,整个人狼狈不堪,无力绵延。
“轰隆”一声,在这个寂静的陵寝里响起,霍无怀抬起头,看见一尊雕像缓缓移动开来,然后,一袭红衣的曲洛从地下露出的缺口里爬了出来。
“霍无怀!”曲洛爬出来之后,那尊雕像又缓缓移回原位,遮住了那个缺口。
霍无怀一点也不关心曲洛怎么会来到了这里,他恹恹地低下头,全身一软,彻底跪倒在地。
曲洛咬着唇,有些不自在地把目光从霍无怀身上移开。
曲洛又不瞎,霍无怀通红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都在显示,他有多伤心难过。
在看到坐着不动的郁落白的时候,曲洛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她轻轻朝着郁落白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
“别碰她!”霍无怀狠狠抹了一把脸,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近曲洛,一把把她从郁落白身边拉开,“走开!”
霍无怀态度真的是有够恶劣的,但是曲洛完全没有计较,反倒是乖乖地退开一步,低声说:“她怎么了?”
“她睡着了,不要吵到她。”霍无怀声音轻轻地,满目柔情地看着郁落白。
但是曲洛一眼就看见霍无怀说话的时候,豆大的泪滴倏而砸落。
曲洛心中一震,脸上闪过悲恸,但是她死死拧着眉,没有再说话。
郁落白还有着轻微的呼吸,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曲洛已经明白了霍无怀说的睡着了是什么意思。郁落白没有断气,但是也就是这样了,只会永远沉睡下去。
就像,就像活死人。
霍无怀轻轻抬起郁落白的头,伸出指尖擦拭她脸上的血污。
可是霍无怀手上也都沾满了鲜血,他一擦,郁落白脸上反而又多了血迹。
他想拉起衣袖为她擦拭,可是他一袭青衫此刻也像是从血水里浸过一样,没有一点干净之处。
“啊!”看到自己连为她拭去血污都办不到,霍无怀绝望地抬起手狠狠掴了自己一个巴掌,一把扑上去抱住郁落白,嘶哑着声音低吼起来。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会带你走,远远地走。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还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永远,都只能失去你……”霍无怀哭喊着,把郁落白紧紧拥入怀中。
曲洛心中苦涩,偏过头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们。
霍无怀的痛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陵寝中,凄怨泣诉。
但是下一刻,曲洛眉眼一动,听到了陵寝的甬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她看了霍无怀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归秦短剑,朝着入口处冲了过去。
曲洛在甬道里和唐漠丁若狭路相逢,她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还好来的是唐漠。
“你怎么在这儿?”唐漠一脸焦急,问:“霍无怀和郁落白在里面吗?”
曲洛犹豫着,打量着唐漠身后,没有说话。
唐漠急躁地说:“唐门的弟子在外面守着,只有我和丁若进来了。”
曲洛放下戒心,说:“都在里面。”
唐漠重重舒了口气,说:“没事吧,我进去看看,他们应该伤得不轻。”
“别进去。”曲洛拉住唐漠,声音发颤。
唐漠才刚迈开一步,就听到了陵寝深处传来隐隐的哭声,他瞬间全身僵硬,脸色煞白。
“她……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唐漠艰难地笑了一下,怔怔地要往里走,说:“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
“没有搞错!我亲眼看到了!”曲洛一把将唐漠拉扯回来,吼道:“她睡着了。”
“什么意思?”唐漠踉跄了一步,有些站不稳,眼神悲绝地看着曲洛。
“她受了重伤,只会一直沉睡下去。”曲洛说的时候感觉心烦意乱,说:“你告诉我,他们两个是怎么受伤的?”
唐漠神情一顿,凄然地靠在了墙壁上,根本就听不到曲洛说了什么。
丁若看着唐漠一脸绝望的模样,看向曲洛,把在拜剑广场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曲洛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一脸凝重地盯着丁若,又问了一遍:“郁落白把涵尘的头砍了?”
丁若点点头。
曲洛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心乱如麻地踱步,咬牙切齿地说:“看来我和云澈猜的没错!那个涵尘!他不是个好东西!”
丁若一惊,有些好笑,说:“你不要乱说话啊,涵尘大师可是医者仁心的高人。你一个……”
丁若凭借自己良好的脾性,还是把“小妖女”三个字咽了下去。
曲洛虽然一直在逐鹿大会上搅混水,但是她有时候又莫名其妙正义凛然,丁若对曲洛没有那么多偏见。
“行,我是妖女,你们正派大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也没见你们那些人模狗样的同伴有多好。就说那个谢琅絮吧,一口一个说郁落白是屠杀杏子林的凶手,结果呢?她自己也是帮凶。你们多伟大啊,我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厚颜无耻了!”曲洛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说。
丁若从来没遇到过像曲洛这样刁蛮骄纵的女子,他一贯秉持着温良亲和的信条,对女子也很尊重。遇上伶牙俐齿的曲洛,他连回嘴之力都没有。
“你和云澈查到了什么?”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唐漠正色起来,语气冰冷地看着曲洛问道。
“郁落白为什么有这么特殊的体质,是因为涵尘把她炼制成了药人。”曲洛咬着牙,低声说。
“药人?”唐漠眼中闪过怒色,深深皱起了眉头,颤声问:“你说郁落白是药人?是涵尘大师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