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若?”苏愿看出霍无怀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没事吧?”
霍无怀脸上写满了疲惫,低声道:“没事。”
苏愿也理解霍无怀,公孙沫把天机阁阁主之位传给霍无怀之后,霍无怀两天内接手了所有事务,几乎就没有休息过。
而后公孙沫本来打算再举行退位大典,但是霍无怀和公孙沫商量希望退位大典暂时不要举行。
毕竟郁落白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他必须先让郁落白醒过来,才能安心接手所有的事情。公孙沫自然理解霍无怀,便嘱托苏愿辅佐霍无怀,然后他就离开了天机阁,去寻找戚槿夜的下落。
霍无怀甚至都没得及回一趟长安,便出发前往了凉州。
这一路上,霍无怀话很少,整个人都沉寂寡淡。
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疲累,此刻看见云澈突然中暑昏倒,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云澈虽然不愿意加入天机阁,但是他对霍无怀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毕竟虽然名义上是霍无怀花钱请云澈帮忙,但是他心里知道,云澈是那种看上去像个老流氓,但是心里有自己的准则的人。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把金山银山推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容。
本来只是云澈不适应戈壁上的高温天气中暑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霍无怀不知道为什么,信马由缰地想了很多。
自从逐鹿大会风波泛起的时候,霍无怀就老是在质疑自己,他甚至怀疑自己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究竟正不正确。
但是很无奈,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对了,这半个月间,你见过曲洛吗?”霍无怀按下心里的胡思乱想,问道。
苏愿没想到霍无怀会突然提起曲洛,表情一僵,苦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霍无怀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而已。”
“叶葬把曲洛带走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苏愿低声说。
霍无怀皱了一下眉,说:“没有出现也好。”
“我总觉得,我忘记了很多事情。虽然师兄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可是我总觉得,我心里缺了什么。”苏愿有些无奈,说:“但是师兄是不会对我说谎的。”
说道这里,苏愿又想起了公孙沫离开天机阁之前带着他到明薇轩地库的事情。
那时候是逐鹿大会结束的第三天,霍无怀在忙着熟悉天机阁事宜,公孙沫答应会解开苏愿的心结,便带着他来到了那个密道入口。
本来苏愿对这个密室是有着诸多的疑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一切平息,他再次来到密室入口的时候,他却没有了当初想要摸清这个密室里藏着的秘密的勇气。
为什么父亲在娘亲心中会是一个绝口不能提的禁忌,为什么娘亲死前还让师兄发誓永远不能去调查自己的父亲。
第一次发现密室的苏愿急切地想要知道一切真相,可是真的到了师兄带着他来解开谜团的时候,他却又退缩了。或许有的时候,糊涂也是一件好事呢?
是的,糊涂,苏愿突然害怕去触碰那个秘密。
苏茫连公孙沫都不告诉的事情,真的破釜沉舟揭开,会是什么结果呢?
他迷茫了,他觉得那个密室像是一个深渊,他踏进去了,会看到诸多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当时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关于曲洛,曲洛在他的生命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想不明白,看不清楚。
他陷在自己的心魔里,陡然间变得胆小起来。
他三十五岁了,早就过了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的年岁。一向沉稳的他,却在一夕之间,变得胆怯。
“把密道封起来吧,既然娘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又纠结什么呢?我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人,难得糊涂。”苏愿对着公孙沫这么说道。
那一刻公孙沫是惊诧的,他愣愣地看着苏愿,眼中闪烁着戚哀,问:“你想好了?”
知道一切就是好的吗?
郁落白记起自己的悲惨经历,谢琅絮知道血海深仇背后的恩怨,这些都让苏愿感慨唏嘘,不胜惆怅。
哪个政权的建立没有万骨枯热血凉,天机阁隐匿二十多年的秘密,如果是一场肮脏卑劣的战争呢?
看到了那背后的一切,苏愿还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吗?
谁没有秘密?公孙沫和花意的过往,也是秘密,但是苏愿即使想知道,也从来没有询问过。
如果一切注定埋葬,他又为什么要去探寻。
黑夜中,也有花朵盛开萎靡,世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么多,又何必执着。
苏愿从沉闷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看向霍无怀,说:“经过这次逐鹿大会,我明白,我们什么都不能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
霍无怀听着苏愿的话,十分动容。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人的能力,有时候真的微不足道。我以为我能改变什么,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卑微,既定的命运,怎么可能被改写。”霍无怀语气苦涩地说。
苏愿抿了一下嘴角,总觉得霍无怀是在说其他的事情,不过他没问,只是叹气,说道:“坚持吧,我们的坚持,只为初心不改。”
如果不知道未来如何,那就把握当下吧。
秉持着这样的心态,霍无怀和苏愿驾起马车,继续在戈壁上前进,寻找着傀儡城。
昏睡中的云澈陷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梦境之中,他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茫茫雪原上飞鸟绝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可是身处这样的严寒的幻境中,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冷意,反而觉得全身血液沸腾,仿若火烧。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脚下的雪原一点点融化,然后滚烫的火焰顺着他的衣角燃烧了上来。他想逃离,可是却无法动弹。
“燚。”有个缥缈的声音在喊他,他抬头看去,看到飞絮零落间,一袭红衣朝着他走近。
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眉间跳动着猩红的火焰。
“师父……师父……”云澈艰难地喊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