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钱。”渡口上,云澈正在和船家询问价钱,船家摘下斗笠,说:“我只能送你们到下关口岸,要往腾冲走的话,你们走陆路比较好。”
云澈点点头,把钱给了船家,然后回头冲着站在渡口边上的郁落白喊:“落白,走吧。”
可是郁落白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神情恍惚,根本没听见云澈喊她。
“落白?”云澈走过去,顺着郁落白的视线往远处看,看到一团烟云在树林上空久久不散。
郁落白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地方,眼中情绪复杂。
“没事。走吧。”郁落白调整了情绪,冲着云澈笑了一下,往前走去。
云澈又不瞎,他当然看出了郁落白显然在担忧着什么,但是他也没有问,陪在郁落白身边,朝着渡船走去。
云澈跳上船头,然后朝着郁落白伸出手搀扶,郁落白不是个柔弱的人,但是这次和云澈同行,她卸下了很多顾虑,变得愿意倚靠云澈。
她自然搭上云澈的手,跳上了船。
但是上了船,云澈也没有放开郁落白的手,而是紧紧握着,坐进了船舫里。
船家看着两个小年轻,笑着问:“两位是新婚夫妻吗?感情这么好?”
郁落白惊诧地抿了一下唇,紧接着有些羞赧,没有说话。云澈冲着船家露出大白牙,回答:“是。”
伴着船家爽朗的笑声,船缓缓离开渡口,向着前方前进。
郁落白瞪了云澈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云澈挑着眉,小声反问:“现在不是,总有一天会是啊。”
郁落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声抱怨:“其他的没学会,花言巧语倒是利落。”
“什么叫花言巧语,这叫实话。”云澈十分不要脸地回答。
郁落白被云澈的肉麻和厚脸皮打败了,噙着笑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
但是云澈反而握得更紧,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如果人生的进度能被看见,云澈和郁落白就能知道,很久之后,他们的确会成为夫妻,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翻天覆地,他们之间的婚姻,伴随着阴谋、算计,制衡和报复。
那个时候他们伤痕累累,越靠近就越是会刺伤对方。
而现在的他们还不知道,这段时光,将是他们最幸福,最宁静的时候。
“两位是从城里出来的,听说南宫城里的政变了吗?”行进路上,船家一边摆渡一边问云澈和郁落白。
云澈和郁落白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吃味。
“听说了,我们是来江北游玩的,没想到还碰上了这样的事情。”云澈语气平静和船家交谈。
“听说是新上任的天机阁阁主整治了段飞燃,真是报应不爽,段飞燃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终于被扳倒了。不过就是可惜了来兮辞和杨柳岸也被波及了。”船家侃侃而道。
云澈秉持着局外人的心态,附和着船家的话点点头。
但是郁落白神色一变,促声问道:“杨柳岸怎么了?”
云澈惊诧于郁落白的反应,看向她的脸,微微蹙了一下眉。
船家回答:“杨柳岸被烧了,司大夫死了。太可惜了。”
云澈对杨柳岸的事情不清楚,但是他清楚地看到郁落白整个人颓唐了下去,脸色十分不对劲。
在云澈和郁落白的沉默中,船家接着说道:“司大夫是个大好人,经常义诊,我们在水上摆渡的人,有什么伤痛他都能治好,唉……好人没好报啊。”
云澈握着郁落白的手,虽然郁落白已经极力压制着情绪,可是她的手还是在微微颤抖着。
“什么时候的事儿?”云澈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情不是无关的,立刻追问道。
船家叹气,说:“听那边的船家说,就在南宫城的爆炸发生没多久,杨柳岸就着火了。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听到船家的话,云澈在思索,郁落白却突然呼吸急促起来,情绪起伏越来越大,然后她挣开云澈,偏过身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落白?”云澈俯过身扶住郁落白的肩膀,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郁落白无力地摇摇头,可是下一刻,云澈看见她的手指间渗出了点点殷红。
在云澈的震惊中,郁落白放开手,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整个人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云澈一把抱住郁落白,另一只手拉下了船上的竹帘,隔绝了外面,然后快速封住郁落白的穴道,单手贴住她的后背,给她输送真气。
但是郁落白挡开了云澈的手,把头埋进云澈怀里,身体轻轻颤抖着。
云澈心里一阵刺痛,虽然他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还是保持缄默,紧紧地抱住郁落白,轻声说:“没事的,有我在。”
郁落白靠在云澈怀里,良久,她突然低低地开口,声音闷闷地:“我真的是个灾星,云澈。但凡和我有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胡说什么呢。”云澈痛心不已,又将她抱紧了几分,说:“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郁落白从云澈怀里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之前去找过司画流。”
云澈知道司家是巫棠教的医师,但是司画流出事和郁落白怎么会有什么关系呢。
“巫棠教的敌人不少,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没准是叶葬的安排出了什么问题才发生的悲剧。”云澈伸手擦掉郁落白眼角的泪滴,柔声安慰。
“可是为什么不偏不倚,就是在那时候出事?难道真的和我没关系吗?如果我不出现,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郁落白突然钻了牛角尖,失声哽咽:“逐鹿大会也是,我一出现,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说,让我离开你了?”云澈轻轻叹气,凑近了郁落白,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是各方利益纠葛,你是受害者,不要自责。”
郁落白的眼泪滚滚落下,眼中哀伤满盛,她紧紧拧着眉头,低低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