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桫椤寨阿汐之死的事情,当初铁无肆只是点到为止地提了一下,但是也算暗示得挺明显的——桫椤寨有内应。
至于是谁的内应,铁无肆倒是没再透露。
素绡寂对郁落白的怀疑,从她的身份,到她的行为做派,素绡寂都看不惯。
唐漠面对素绡寂的问题,敛下眉目沉思了片刻,说:“铁无肆说过,阿汐之死是桫椤寨内部争斗。她死于自己门派的毒药,大概率当然是桫椤寨的弟子。”
素绡寂冷笑,对唐漠的说法十分不屑:“那我为什么不能觉得是郁落白买通了桫椤寨的弟子呢?”
“你……”唐漠知道素绡寂就是先入为主,她认定了郁落白是幕后黑手,自然就会下意识把矛头指向她。
毕竟是在素绡寂的地盘上,唐漠也不好和素绡寂撕破脸,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你仔细想想,逐鹿大会上,是谁一直在明面上挑起纷争?是段飞燃。为什么你总是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推到郁落白头上呢?”
“谁知道呢?我就是觉得,逐鹿大会上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和郁落白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能相信她真的就是单纯送一把剑,然后就引起如此大的浪潮吗?”素绡寂声音低低地,眼神中闪着不悦。
唐漠还真没法拍着胸脯保证郁落白的身份,毕竟她和巫棠教那边,还存在着似有若无的关系。
不过这种猜测唐漠绝对不会在素绡寂面前表现出来,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说:“我没想那么多。”
素绡寂看出来唐漠在郁落白的问题上始终避重就轻,但是身为曾经来往密切的朋友,她还是提醒道:“你可以跟着霍无怀闯荡,但是不要和郁落白走得太近。如果她真实的身份是巫棠教的人,你小心唐门又被安上邪魔外道的名号。”
唐漠认识素绡寂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了解素绡寂这个人,利己,薄情,嘴毒,但是总体来说明是非,嫉恶如仇,只是经常会以偏概全地去判断身边的人。
在素绡寂的世界里,一旦她给一个人贴上恶劣的标签,她就会彻底把对方划出她的交友范围。
唐漠感觉此刻素绡寂说的话就好像他的叔叔伯伯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他实在无力,干脆闭口不言。
安生被安排到了其他屋子里,按照素绡寂的话来说,就是要好好静养,不能受了风寒。
唐漠和明翊楼就在药阁的侧面房间里守着昏迷的霍无怀。
霍无怀是在半夜的时候醒过来的,唐漠趴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但是也只是浅浅地养神,霍无怀那边刚有动静,唐漠瞬间就醒了过来。
“灵若?你没事吧?”唐漠两步跨到床边坐下,担忧地看着霍无怀。
霍无怀怔然出神,眼睛虽然睁开了,但是好像魂还没回过来,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床上。
这时候出去端药的明翊楼回来了,看到霍无怀醒过来,赶紧端着碗走了过去。
“如何?”明翊楼问。
唐漠无奈地摇摇头:“三魂不见了七魄。难搞。”
“是南宫城发生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吗?”明翊楼轻声问了一句。
唐漠身体轻轻晃了一下,有些疲惫地开口:“大概是吧……可能,所有的东西都颠覆了。”
唐漠说话的时候眼神悲悯地看着霍无怀,然后伸手点在霍无怀心口的几处大穴上,霍无怀全身一震,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回过了神,然后淡声说:“我没事。”
明翊楼把汤药递给唐漠,唐漠就势把汤药凑到霍无怀嘴边,说:“喝药。”
霍无怀接过汤药,盯着碗里漆黑的汁,突然语气凄凄,哀愁无边地问:“子溯,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唐漠和明翊楼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霍无怀脑子坏了”的信息。
但是毕竟霍无怀好像,似乎,大概,应该,可能,是失恋了。虽然,他好像和郁落白还从来都没有彼此确认关系。
所以唐漠也不会刺激霍无怀,只是语气温和地说:“这么深奥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你好歹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可是我,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霍无怀紧紧攥紧那碗药,唐漠真的担心霍无怀一个用劲就把碗给捏碎了。
“你是天机阁阁主,现在南宫城属于天机阁的附属,你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唐漠说道。
霍无怀把目光从汤药转到唐漠脸上,低声说:“可是,天机阁,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我打下的基业,我和天机阁之间的联系,不过是公孙沫几句话,就把阁主的头衔给了我。我做这些,仅仅是为了这个头衔吗?”
说起来,如果按照当初公孙沫想的那样,郁落白是大祭司,云澈是掌旗使,那么对霍无怀来说,天机阁还有能牵绊住他,有让他为之奋斗的力量。
事情到了现在,郁落白和云澈都和霍无怀分道扬镳,当初他们一起卷进天机阁逐鹿大会的漩涡里,后续的事情都是三个人彼此纠缠。
那种纠缠也似乎是一种动力,让霍无怀有走下去的信念。
可是到了现在,对于霍无怀这种对名利根本不看重的人,天机阁阁主这个头衔,也就真的似乎只是一个头衔,没有任何意义了。
天机阁里,没有他的朋友,天机阁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热血,而他于天机阁来说,也只是一个天降,阴差阳错的阁主。
当初连继任大典都没有举行,霍无怀就离开了天机阁,远赴傀儡城,深入纳川营,探索太行山迷域谷,找到金丹,是为了救郁落白。因为那时候,霍无怀以为,救回她,她会愿意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掌管天机阁。
可是事情却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南绿湄治疗完成之后,他是不是就要回到天机阁,在那个冰冷的阁楼里,坐上那个阁主之位。
和郁落白,和云澈,永远地,相忘于江湖。
如果是这样,那和他在霍家有什么区别,他只不过是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跳到了另一个更精致的盒子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