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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云飞渡(七)(1 / 1)

蔺徵爷的话是有道理的,氺墅确实要保不住了。

爷爷急的面红耳赤,他认为徵哥这个朋友不够意思,是想赖他的院子不肯给他,才拿这话吓唬他:“徵哥,你说这是啥话?还有人惦记着我的氺墅?想把我的氺墅五马分尸了不成?”

“俊弟,惦记你这氺墅的人可是不少,到时候不但会五马分尸,说不定还会卸成八大块儿,住上十家八家和你不相干的人,叫你难受吧。”

爷爷明白徵哥的意思了,知道徵哥不是想赖他的院子,是为他担忧,这徵哥是个真朋友,对真朋友你还不说真话?“徵哥,这确实是俊弟害怕的事情,洛阳陷落后,解放军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布土地改革大纲,土地改革,消灭地主,昨天工作队都到县里了,先找我们这些大户谈话,要我们积极表现,把土地和房子分给穷苦农民,我第一个表了态:我坚决听政府的,我家的土地和房子都愿意分给穷人。”

“俊弟,你倒霉的日子来到了,这土地改革可不是那么简单,你把房子土地分给别人就算了?像你这家产,可是大地*,你等着戴高帽子游街挨批斗吧,你就是那大地*黄世仁,等着杨白劳给你算账吧,还来找我赎回院子呢?你的院子都保不住了。”

“徵哥,你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还有儿子又是政府官员,知道政策,你给俊弟支个招吧。”

“你的土地不多了吧?”

“不多了,华茂源破产,我三叔将他经营的一百亩棉花地,兑给了山庄,为了还债,我还卖了一些地,现在我的土地不多,工作队的领导说,按我的土地,我可以划个中农,如果和院子合起来,就是富农了,不过,我的家产不是在解放前夕,被刘庆霖那厮给抢了吗?所以,按家产,我可以划个中农,只是,这宅院可能得住进来两三家。”

“所以我说么?这红蟒仙家就是保佑你氺墅八代子孙富贵平安,俊弟,徵哥给你支个招吧,不但保住氺墅,还不能让儿孙跟着你受连累。”

“徵哥,你快给俊弟支个招吧。”

“你的土地不多,这没有问题,你可以划个中农,中农是团结的对象,你这要表现的积极些,就没有问题,我就想不明白了?这超洋叔他咋对你们氺墅这样好哩,他死了还要帮助你们氺墅害山庄,要知道,那山庄的兄弟,才是他的亲兄弟,如今,你划个中农,山庄划个地主,胡家寨也是地主吧?”

“后庄、老城、刘家庄都是地主。”

“还有,那刘庆霖,咋不抢别人,专来抢你氺墅呢?他可是你的表叔,不会是你俩订的苦肉计吧。”

“徵哥,你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错,你的俊弟是脑子活络,会耍个小聪明,但再小聪明,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呀,你知道当时把我全家都吓死了,这刘庆霖领的是国民党特务,带着枪呢,先抢走了我的大姑奶和他的孙女,又顺手牵羊,把我的家产抢的一干二净,连我老祖宗传下的价值连城的宝贝都抢走了。”

“这挨千刀的刘庆霖,他害你也帮了你,你得感谢他,这世间的事情,就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这就是因果得福了,如今就是这水墅能保住,不让他五马分尸就行了,我帮你保氺墅,不仅仅是帮朋友,你先说说,你现在有啥打算?”

“我能有啥打算?我是火上墙了,不知道该先救那一边。”

“那就先救氺墅这一边吧,这水墅现在是三座通院子,按规定最少要住六户人家,你现在住了几家?”

“四家,东院的前院住的是我二叔,后院是我大姑奶的,中院住着我和父母亲,后边是你的,就是西院在哪里空着,我准备让根儿回去,占住前半截儿,后半个院子由怜妹妹顶名,怜妹妹是三叔的养女,本来这西院都是她的,她出嫁了,说哥哥嫂嫂对她好,就把前院给了我。”

“这还有啥说呢?俊弟,你呀,你是都算计好了,只不过是找徵哥给你印证一下,你这脑子徵哥知道,做事情就是滴水不漏,你这样打算最好,这水墅就是不能让别人插进去,院子你还赎吗?”

“不赎了,还是徵哥你的,俊弟是这样想的,这狡兔还有三窟呢,人不管咋说也得比兔子聪明,特别是徵哥你,虽然现在日子过得平安幸福,儿子当着大官,一家人在城里生活的很好,不会再回乡下了,但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点,俊弟可是有切肤之痛,想当年我就是个纨绔子弟,可是,日本人一来,战争一起,我一夜间就破了产,成了穷光蛋,多亏亲戚朋友相助,才渡过难关,所以,我也得为徵哥你想想,儿子是当官的,这当官的虽然有荣华富贵,但也会有杀身之祸,从古到今,这当官的都没有几个善终的,忠臣被奸臣陷害,奸臣被忠臣铲除,争过来斗过去,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你得给孩子们留条后路,万一有一天,孩子们在城里落难了呢?这水墅虽然不大,但可以给孩子避难吧。”

“俊弟,徵哥服你了,你不赎院子了,这笔钱准备做啥?给我,帮你做生意吧。”

“不行,如今是乱世,这做生意也不保险,我就把后上房盖起来吧。”

“不行,俊弟,你千万不能张扬,你敢盖起后上房,这地主的帽子可就稳稳地戴到你头上了。”

“那我咋办?把这钱埋在地下藏起来?”

“那是蠢货的做法,眼前就有一出名利双收的买卖,咱兄弟俩不做就是大傻瓜。”

爷爷和老蔺徵做了一出名利双收的买卖,就是买国债。

老蔺徵告诉爷爷一个秘密,这秘密是他在国家财政部工作的大儿子告诉他的,新中国要发行第一批国债,这国债的名称就叫“人民胜利折实公债”,但是,这批国债发行起来,困难非常之大,当时还在进行着战争,新中国才刚刚建立不久,中国人民银行的信誉还没有建立起来,能够知道国债是怎么回事的人很少,能够有想法来发战争财的人就更少了,国家财政十分困难,这批国债能否发行成功,直接影响着新中国的国计民生,老蔺徵的儿子负责这项工作,他无计可施,就先拿父亲开刀,要他父亲卖掉生意买下第一笔国债,老蔺徵就是个好父亲,他知道儿子做的这件事,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支持儿子,就是支持国家,支持革命,就是给处境极其困难的新生的共和国雪中送炭,国家和人民是不会忘记,每一个为其付出的人,这批国债的利息高,而且国家是从税收中保证支付的,谁要是能买到这批国债,就是为儿孙买了一棵摇钱树,但是,像老蔺徵这样有眼光,有气魄的父亲不多,他动员了很多人,人家都不相信他,即使有人相信他,但是,没有闲钱来做投资,就是连他最好的朋友,他也是费了很过口舌,才把爷爷说服的,爷爷可不像老蔺徵,爷爷就是胆子小,做事情谨小慎微,不见兔子不撒鹰,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说:“这国债,我可是不敢买,我的爷爷就是给国家做生意破产的,我的母亲也不会同意用这笔钱买国债,我还是把这钱存到银行吃利息吧。”

老蔺徵说:“俊弟,你就是太谨慎了,所以,你干不了大事,人有多大胆,能挣多少钱,这钱你老放到保险箱中,它就老是这几个钱,冒点险吧,赌上一把,你今年五十多岁了,家中的事情都交给儿子办了,这笔钱是姑奶给你的养老钱,它就是一笔计划外收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你有了这笔钱要过,没有这笔钱照样过日子,你就冒一次险怕什么?这笔钱我给你担保,如果到时候国家昧你了,氺墅的那半个院子就是你的了。”

爷爷说:“真的?你说话算数?”

老蔺徵说:“我说话算不算数,有意思吗?院子就在你氺墅放着,我在兰州这相隔几千里,你说说,要不要我给你写个字据。”

爷爷说:“不用写了,我这就冒一次险吧,反正这钱是买国债,这国和家就还是一个整体,有了国家的安定才有百姓的幸福,我王柯俊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就是一笔钱嘛,国家就是昧了也没有什么,权当打水漂了,现在日本鬼子被打跑了,******也跑到了台湾了,这国家就是咱中国人民的国家了,钱给了咱自己的国家,国家肯定不会亏待咱老百姓?”

老蔺徵说:“这就对了,这人生一世,除了吃喝玩乐,还得有点儿精神气儿,咱兄弟俩这日子不赖,儿子都给咱争气,咱也得给儿子脸上贴金,咱这样做,就是爱国人士、开明士绅,国家给的荣誉可是不小,说不定,俊弟你的成分还会降一级,氺墅也能保得住,那些人不但不能批斗你,还会开大会表彰你,你就戴着大红花风光吧你,不光你风光,你的儿子孙子也会跟着你沾光。”

爷爷从兰州回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玄祖大姑奶,玄祖大姑奶同意了他的做法,说:“不赎就不赎吧,我活不了几天了,我在氺墅扎老女坟,就得为氺墅留点东西,我本来想把中院这半个院子也赎回来,留给你们兄弟,现在既然中院没有赎回来,这东院就一家一半,你是大哥住东厢,东振是弟弟占西厢。”

爷爷说:“全部给东振吧,这中院是我卖出去的,还要由我赎回来,我现在虽然没能赎回来,我以后还会赎回来,即使我赎不回来,我还会交代我的儿子孙子把它赎回来。”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

哥哥说:“爷爷,你真的就是宽厚仁慈啊,这院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怕孙子埋怨你。”

父亲说:“你这孩子,有啥资格埋怨你的爷爷,不是他的宽厚仁慈,这水墅早就保不住了,就连你,也得顶个地主狗崽子的名声,你还能洋洋自得的住在这大院子里,吃香的喝辣的,想咋就咋?你爷爷买了这笔国债,还是惠及儿孙,咱三家咋都盖起新房子了?用的就是这笔钱,你不但得感恩你的爷爷,你还得记住蔺徵爷的好,幸亏有他的指点。”

爷爷说:“老蔺徵也得感谢我,幸亏我帮他留了这处宅子,要不的话,孩子们可不得受大罪了。”

哥哥说:“这么说,后院住的圆石就是蔺徵爷的孙子了?”

爷爷说:“就是,他们家落难了,大儿子被打成走资派关进牛棚了,小儿子的工作也干不成了,城市疏散人口,要把他们一家下放到甘肃乡下,那苦醮的地方去,老蔺徵才想起他在乡下还有一处宅子,这不居家就回来了,还真应了爷爷的话,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蔺徵总算给落难的儿孙留了一处避难所,这不管咋说,咱这地方的生活条件,比那甘肃的乡下要好得多,还有邻里乡亲照应着,原石他们就不会遭太大的罪,我们家得过老蔺徵的济,现在他家遇到困难了,咱也得帮忙啊。”

哥哥说:“知道了,他们家的房子太破了,他妈说要修房子,我们都去帮忙吧。”

父亲说:“还有,你比原石大,要保护他,别让那些大孩子欺负他们。”

哥哥说:“这话,就不用交待了,我还想知道,这东院是爷爷让给我东院二爷的,那西院呢?也是爷爷让的?”

爷爷说:“东院是我让的,你要埋怨就埋怨我,但西院不是我让的,是你奶让的,你要埋怨就埋怨你奶好了。”

哥哥说“奶奶,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奶奶说:“是真的,就是奶让的。”

哥哥说:“奶奶,你和爷爷怎么能这样呢,怪不得人家村里人说,您二老就是软绵糖,人家捏成啥样是啥样,这宅院是祖宗留下来的,哪能随便让呢?”

奶奶闭着眼睛,朝天上吐一口气说:“氺墅中的老祖宗你们谁在谁听着,俺是最不爱说事的人了,今天俺也要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给俺的孙子抖落抖落,俺要是不说出来,就把俺给憋屈死了。”

看着奶奶那悲戚戚的神情,哥哥都点害怕了说:“奶奶,过去的事了,您就不说了吧,您和爷爷让院子肯定有原因,俺不会埋怨你们的。”

奶奶说:“我得给你们说说清楚,你们埋怨爷奶奶也好,不埋怨爷奶奶也好,一提起这事吧,我就可恨一个人。”

哥哥说:“您可恨谁?”

奶奶说:“可恨老蔺徵,这都是老蔺徵种下的祸根,差一点把氺墅这家人捣散伙了。”

哥哥说:“蔺徵爷不是爷爷的朋友嘛,他不是帮助我们保住氺墅的吗,你怎么会恨他。”

奶奶说:“他咋帮氺墅了?到现在他还占着氺墅半个院子呢。”

爷爷说:‘你这样说就不讲理了,那时候咱破产,不是蔺徵哥帮咱?他可是用一座院子的钱买了咱半座院子,还有这买国债也是他给支得招。“

奶奶说:“这些,我都记他得好,但是,他也祸害了氺墅,说起来,他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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