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卫央。”
我没吭声,良久地打量着她。
几年没见,她胖了,浑身上下除了胸部都涨大了一圈。
此时此刻正盘腿坐在我床上。
……姬无夜的女儿,亲生的,底子果然不怎么样。
不过说来也奇怪,时隔多年,我的音容相貌都变化了太多,除了盖聂卫庄和郑音,连胡亥和赵高他们都没认出来,姬真竟然能认出我,而且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
“听说你去小圣贤庄求学了。”
“……呵,连这你也知道。”
准确的说,是去小圣贤庄打发时间加调整饮食。
“我也在小圣贤庄求学。”
姬真说这话的意思多半是在向我炫耀,她甚至直直地盯着我的胸部道,“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个男子,小圣贤庄这些年不景气,阿猫阿狗的也往里收。”
我耸了耸肩:“这没办法,自收你入学开始就放宽了条例。只是我无论如何穿男装也不能像你一样,乳此坦荡。”
姬真哪里都比我胖大,唯独这胸部,我甚至觉得盖聂的胸都比她发达。
平胸的姬真挑眉道:“看来卫庄那个老匹夫把你滋润的不错。”
“……”卫庄滋润的不是我!
“看你的反应,你男人该不会不是卫庄,是……盖聂?”
“你有意见?”
“盖聂他也能行房.事?!”
“这是什么话?他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他不能行房.事?”
“那你的眼光还真差,盖聂又闷又冷,年纪又大,长的又丑。”
“劳烦你说这话前先照照镜子,你爹姬无夜是颜值垫底,盖聂甩他几十条街,而你……撑死了甩公孙玲珑半条桥吧。她若是瘦了,那谁甩谁还很难说。”
姬真刚想发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掏出一张帕子捂住嘴。
帕子上点点腥红,看起来犹为恐怖。
姬无夜的女儿,不带柔弱多病这一说啊。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在韩国利用过你,那次之后,我被卫庄废了武功和内力。”姬真咳嗽地差不多了,见我退后了几步,解释道,“我被他刺伤了肺脏,留下了隐疾,咳咳――”
“帕子是印花的吧?”
还跟我玩假装咳血一说。
“居然被你看穿了。”
姬真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手,印花帕子从窗户飞了出去。
我回过头,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
入夜,我躺在床上默背名流剑法的口诀,暗想着哪天缠着盖聂教我百步飞剑。
空气中飘来一阵迷香,我只吸了一口,便暗搓搓用鬼谷吐纳术避开了。
窗户被缓缓打开,我没出声,假装进入昏迷状态。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他四处探寻了一遍,走来床头替我盖上了厚厚的棉被。
――但是现在是夏天啊。
我闭着眼睛拉住了他的手:“抓到你了,姬真。”
……手感有点不对。
姬真的手不可能这么瘦,骨节分明,这是――
“你是谁?!”
大半夜的不睡觉,翻窗子跑来给我盖被子!
那人伸手想要点我的穴,被我侧身躲过,并补上一刀。
他显然不知道我在睡觉时袖子里也藏着一把刀。
虽然竭力避开了致命的一刀,但仍然刮到了他的手臂。
“谁派你过来的?”
他跳窗想逃,被我一跃追上,并打断了两根腿骨。
“是你。”
点了灯,我才看清他的容貌。
右半边脸依旧很美,但是左半边脸已经全数毁掉了,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定岚山一别,数年得见,没想到你竟成了这种模样。”
一个发胖,一个毁容加失去了武功。
这些年,姬真和晚歌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问他。
他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
“你现在失去武功,只能用这种下作的迷香,你的两条腿已经被我打断,你再不说话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的两条胳膊也拧断。”
“……”
我捏住他的右手,用力一翻,腕骨就被折断了。
――但他还是不说话。
我向来就不是个良善之人,更何况面对的是曾经致我于死地的人,我更不可能手软,但晚歌的反应还挺有骨气,右手手指被一根根折断时都没有吭声。
打死都不说吗?
……难道他――
我捏住他的下颚,用力拧开,强迫他张开嘴。
“难怪你不说话,你的舌头竟然被人连着舌根都割掉了。”
晚歌默然。
“来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把发生什么事都告诉我,你能写字吗?”
他摇了摇头。
“姬无夜老混蛋都不安排你们的文化课程?你连字都不认识……算了,我去找你的主子姬真把你领走,她就住在隔壁。”
说罢我起身准备走。
晚歌用四肢里唯一还健全的左手拉住了我。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近乎哀求。
“不想她看到你?那你是想赖在这里吗?”
他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用左手手指蘸着血在地上写下了一个韩国小字。
――衿。
……刚说的不识字呢。
“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把这个字重写了一遍。
答非所问。
“你舌头没了难道耳朵也聋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指了指我放在床上的欺霜剑,然后竖起了一根指头。
“你是说这把剑只值一两银子?”
他摇头。
“你是想说这把剑,你也想要有一把?”
“……”
“这把剑和你的手指一样笔直?”
“……”
……
“你想找天下第一剑?”
晚歌眼睛亮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可是我也不认识天下第一剑啊。”
晚歌嘴唇紧抿,一副不愿意不相信我的样子。
我们僵持着。
“盖聂虽然心地善良,但阿猫阿狗的事他管不过来,你就别想了。”
晚歌武功不差,遇上什么样阴狠虐杀型的对手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半边脸全毁,肩胛骨也被捏碎了,连舌头也被连根切去。
对方做事很细致,只怕早就盯上了他。
若是盖聂答应帮他的忙,指不定会落到什么地步――墨家的事还不够他呛吗?
我替晚歌接好了腿骨和腕骨,但是由于他腿部本来就有伤,他以后走路也只能是一瘸一拐的了,终生残疾他落下了好几个。
“你走吧。”
我打开了门,让他离开。
他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慢慢地支撑着残破的身体向外走去。
我再躺下,睁眼到天亮。
人到底有多绝望,才会找他的仇人来帮忙?
*
去小圣贤庄念(hun)书(chi)的第一天的第一节课,是儒家三当家张良的课。
天明见了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我猜想应该是昨日他带荀子去给端木蓉治病时,盖聂告诉他的。
张良的剑法课教的大多是些基础,花架子居多,实用性不强,顺便穿插一些做人做事的大道理,各种鸡汤,听的我和姬真都是兴致缺缺。
“他平时都是这么上课的?”我问姬真。
姬真半倚在墙上,懒懒地说道:“是啊,听他吹吹就习惯了。”
“儒家的课都这么无趣?”
“下午颜路的马术课还行,跟放鸭子差不多。”
我跟姬真也不听课,旁若无人地聊天,已经引起了土肥圆子慕等人的强烈反感。
子慕指责我们道:“你们好好听课,不许再交头接――”
子慕没有说下去。
姬真的眼神非常恐怖,表情也是。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磨了皮年轻点地女版姬无夜有多可怕,她只是看着子慕,不说一言,就有了这样的效果。
正在这时,张良提醒道:“下课了。”
下午。
颜路的马术课。
骑马总让我想到一个人,那就是wuli韩非。
他教会我骑马,也被我当马骑过。
他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和卫庄紫女张良几人一起成立了最初的流沙。
流沙,流沙呐流沙。
流动的沙子早晚要浸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他曾经大放异彩,现在也仅仅是活在别人回忆中的人物。
我骑马不讲究速度,因为我本来就对颜路的名次不感兴趣。
甚至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也并不在意。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慢慢的,我坐在马背上睡着了。
直到空气中飘来一阵恶臭,我才睁开了眼睛。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断肠人,划掉,屎壳郎在等卫央。
“胜七!”
我打了个激灵,立刻消去了大半的睡意。
天呐,胜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圣贤庄的跑场边缘不设置防护网吗?
此等凶兽也放进来?
…
……
………
“盖聂,你怎么才来,快把胜七收拾了!”
就在胜七微微发愣之际,我立刻弃马向山下逃去。
胜七意识到上当受骗,立刻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
越是往树林密集的地方跑越有生还的机会,虽然他一直在我身后疯狂砍树。
恶臭犹如一阵瘴气,将我的脑袋熏的晕晕乎乎。
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脚一踏空,往前面的河边滚了过去。
天渐渐黑了。
河边有人在生火,我滚落的地方恰好是他生起的火堆。
他伸手扯住我后颈的衣服,我才免于直接扑到火上去。
“卫庄。”
皆大欢喜。卫庄下凡了,他居然在烤鱼。
赤练白凤隐蝠呢?
“他是?”
卫庄冷眼看着追赶我的胜七。
“他叫粪七,是赤练的狂热追求者,很赖皮的那种,赤练估计看不上他,他就追过来了。”
一见着卫庄没有揍我的意思,我以为他是在替我撑腰,然而他随手将我一扔,又专心地拨弄着手上的烤鱼。
……这也太坑了。
鬼谷的同门之情呢?
“粪七,折断了渊虹的鲨齿,你不想试试吗?看究竟有多厉害!”
见着怂恿卫庄没有用,我又开始怂恿胜七。
胜七没理睬我,抡动巨阙,卷起了一阵臭风。
“拔剑。”
卫庄命令我。
我摇了摇头,声音近乎颤抖:“不要,我怕我的剑被弄臭。”
巨阙挥出的剑风实在太臭,连卫庄都忍不住蹙眉了。
我在卫庄逃开的瞬间机智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卫庄没来得及蹬我,胜七就挥动巨阙迎面而上了。
不得已,鲨齿出。
刀光剑影中,我能感受到卫庄……他在避战。
他竭尽全力地避战。
不仅仅是因为他受了重伤不适合在这里浪费时间,更是因为近距离接触胜七,简直要被熏死。
这么长时间了,胜七为什么体味还这么浓啊。
*
“得救了。”
脱身之后,我被卫庄一脚踢到了路边。
而他本人……正在河里洗白白。
借着月光以及火光,可以看到他结实的后背,流畅的线条,发达饱满的肌肉,还有在夜空下沉默的侧影。
……这样看,蛮诱人的噢。
卫庄拖着湿答答的银色长发上岸了,转个头就甩了我一脸水。
我擦了把脸,瞥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陈年旧伤,还有新伤……机关城一战,他确实也是损失惨重。
“这把剑,你要不要洗洗么?”
我指的是和胜七的巨阙交战相碰的鲨齿,估计也有味道了。
“……”
卫庄没有说话,眼神一暗,人却离我越来越近。
他的眼神在看哪里?
手在往哪里伸啊喂!
…
……
………
“小庄,我不认为现在是个滚林子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