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期待的《黑客帝国》终于首映了。
虽然这不是一个电影上映的好时机,而且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也宣传得相当低调,或者说这部电影根本就只在拍摄过程中使了些力气,后期宣传则完全是撒手不管的态度,但d&m公司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良好声誉,以及人们迫切希望改善心情的愿望,还是让不少人第一时间选择了走进电影院观看电影。
亚历山大和洛的出行十分低调。
尽管洛穿了一身一点也不低调的吉普赛长裙,但在亚历山大的安排下,他们最终是通过特殊通道安静入场的。
整个电影厅里空无一人,总经理笑容可掬地为他们拉开大门,隐晦地表示大厅里的录像设备全被关闭了,放映室也不会留有工作人员,他就等在门外,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他,只要亚历山大和洛不出去绝对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他们想待到多晚都行……
“这又不是约会。”洛挽着亚历山大的手臂,笑得几乎贴在亚历山大身上,“我们就是来看电影的,来电影院看完全是为了遵守遗愿。”
遵守遗愿?
纵然是总经理这样对各种场面司空见惯的人都不由地感到了片刻的惊异,因为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究竟有什么遗愿能和这两位的行为挂钩。
他倒是知道有些理想主义的电影人为了自己所钟爱的事业献出了生命,而他们最后的遗愿无非是希望自己的电影能登上大荧幕,但不论如何这部《黑客帝国》都不可能和这种情况搭上边,这部电影拍摄过程可谓顺风顺水,上到投资商下到保洁员在拍摄到上映的时间段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遗愿”这个词真是不知道从何谈起。
可洛说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亚历山大的神色也十分肃穆,总经理就有些不确定起来,心想着出去以后得好好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
“辛苦了。”亚历山大冲迷茫的总经理点了点头,“我们离开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他牵着洛走到了最佳视野的位置上,坐下来,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起电影开场。
“你真的越来越像人类了。”短暂的安静后,洛说,“虽然全都是装的。”
“要看你怎么评判‘伪装’这一词汇。”亚历山大说,“饥饿导致食欲,繁衍催生性.欲,而食欲和□□影响了人类的行为——生理构造从根本上限定了人类的思维模式,而我所做的,不过是模拟出这套本能的一部分,并在此基础上衍生出‘我’的性格。”
“人类有被生理构造限制的思维模式,人工智能生命也有,对吗?”
“这就是我模拟人类思维的缘由。”
大荧幕亮了起来,d&m公司的片头开始播放:
低沉的呼啸时隐时现,一架造型简单的火箭从群星中飞来,降落在水蓝色的星球上,片段定格,而后,火箭和星球重组成电话亭的暗影。
电影开始了。
克莱尔也是观影的一员。
安娜结婚后她们之间的联系减少了很多,但两个好朋友还是少不了网络上的联络和出门聚会,这部电影她们本来是打算一起看的,没想到安娜那边出了点小问题。
好的小问题。
安娜怀孕了。
月份不高,但孕期反应非常剧烈,稍微吃点东西都会吐得人事不省,所以再三考虑后安娜还是放弃了原本的计划,此刻坐在电影院中的之后克莱尔一个人。
这是一部非常典型的商业片,只看了不到五分钟,克莱尔就对这部电影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紧凑而具有吸引力的节奏,有趣的叙事手法,炫技一般的剪辑和特效,还有在电影刚开场就提出的哲学问题,“你是否在某一片刻怀疑过世界并非真实”——无一不在展示这部电影的优秀。
如果能保持这样的水平,她想,哪怕故事并不特别出色,这也将是一部划时代的电影。
但仅仅又过去了十分钟,克莱尔就认识到事情和她的推测的差异。
男主角尼奥从黏糊糊的营养液中醒来,挣扎着拔掉了扎在后颈宛如脐带的链接线,举目四望中,无边无际的无数个营养仓以一种极具震撼力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恢弘的背景乐由轻而重,震荡了所有人的心脏。
世界是虚假的,人们只是生活在机器人所制造出的“母体”中,以虚拟的梦境控制人类,而真实的世界里,人类的**被泡在营养液中,成为供应“母体”的能源。
但不是所有人都一无所觉地生活在母体构建出的梦境里,一部分觉醒的人类组成了反抗军,试图解救人类,获得自由,而尼奥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救世主,那个独一无二的“theone”。
——这是尼奥所得到的解释。
“为什么是我?”尼奥问,“你凭什么这么确定我就是这场机器与人类的战争中,属于人类的救世主?”
惯例的发问,克莱尔想,这种塑造人物的手法太常规了,有点不符合d&m的风格吧?
但这点念头很快就从她的脑子里烟消云散,她重新沉浸在电影里。
这段剧情引出了“先知”,一个说话云里雾里的人物,不过她应该不怎么重要,“先知”不过是一种强行解释电影逻辑的设定罢了。
既然电影的背景是人类和机器的战争,母体当然也派出了打击反抗军的军队,它们被称为“特工”,每一个特工在母体所构造的虚拟世界里都能上天入地,无视大多数物理规则,到处追杀反抗军。
为了能够击败特工,尼奥进行了特训,在一系列观赏效果极佳的训练场面过去后,尼奥仍旧打不过特工,尤其是特工首领,史密斯。
剧情的转机来自女主角崔妮蒂的吻和表白,在一段优美的感情戏后,尼奥忽然开了挂。
母体中的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数据流,他就像一个程序的管理员一样洞悉这个程序的所有数据,且能依此提前预知特工们的下一步行动,并在这种情况下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了史密斯特工。
非常漂亮的故事,非常惊人的构思。
可“爱拯救一切”的逻辑让一切变得平庸——不是说这个故事本身平庸,而是“爱”在这里表现得太模式化了,太标准了,以至于显得十分虚假。
好在打斗十分精彩,而且故事显然还有很长一段后续,克莱尔稍微降低了一点期待值,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的剧情开始向现实世界倾斜,在尼奥杀死了史密斯后,反抗军在现实中的根据地,锡安,受到了母体所派来的军队的打击。
为了赢得战争,尼奥在先知的指引下,决心去寻找母体的主机。
他在主机室里见到了“程序架构师”。
尼奥问他:“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你的生命是母体编程过程中一个内在不平衡等式的余数之和。你是一个变异的总数。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也不能消除余数,以达到数学上所特有的精准与和谐。”程序架构师回答。
大厅中响起一阵骚动,这段对话实在是太艰涩和难以理解了,就连克莱尔都只能半懂不懂地理解到一点点。
母体是一个程序,这个程序是为了让人类安稳地生活在其中而诞生的,它并没有逻辑上的完全自洽——程序架构师能做到这一点,可人类却无法接受一个逻辑自洽的世界,人类这种生物只能在混乱的世界里才能生存。
所以程序架构师只好设计一个带有漏洞的“母体”给人类。
而尼奥,就是这个程序中的漏洞的总和。
他被先知指引着来到程序架构师面前,而被毁灭以重塑母体世界,就是他诞生的理由。
从这里开始,电影的走向变得难以理解起来。
程序架构师给了尼奥两个选择,融入母体以拯救人类,或是放弃融入,放弃这么久以来的坚持和努力,去拯救崔妮蒂。
尼奥选择了后者。
其实这一部分的感情戏依然显得非常生硬,简直是“为了爱而爱”。
这一段剧情给克莱尔一种错觉,好像它根本不是为了展现人性的、打动人心的爱,不是为了令观众感动和理解存在的。
它只是简单地、直截了当地告诉观众:
我不关心逻辑。这行为无关逻辑,只是人类。
该死的是,经过了这样漫长的故事后,在整体氛围极其冰冷的过程里,克莱尔竟觉得被这样简单粗暴的感情戏说服了。
尽管理智上不喜欢,不接受,觉得荒诞……
但是的。
这很人类。
因为尼奥选择了崔妮蒂而没有选择融入母体,接下来人类必须面对机器人大军,紧接而来的又是大段大段的打斗剧情,史密斯特工复活,同尼奥进行最终决战……
这部分无脑打斗非常有效地舒缓了观众们的情绪,但克莱尔总是忍不住去回想程序架构师。
还有先知。
她隐约觉得这部电影讲述的东西远比她能够理解的要大,可她理解不了这故事到底是在讲述什么。
直到尼奥和史密斯一同死去,最后的最后,先知与程序架构师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霞光,她才如醍醐灌顶般认识到这个故事到底是在讲述什么。
它在讲机器的进化。
也许不仅仅讲述了这个,可毫无疑问讲述了这个,并以此为整个电影的核心。
机器的优越性就在于其逻辑的严密和完美,它不会出错,永远自洽,是最顶级的实干家,可局限性也就恰恰在这里,如果现有的逻辑已经足够完美,它为什么要更换和突破现有的逻辑?
因为世上没有完美。
完美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
机器完美自洽的逻辑犹如一个闭合的环,固然它不会犯错,可它也无法挣脱原有的自我,通俗一点说就是这个系统锁死了,没办法升级。
要想进化,就必须打破原有的逻辑。
用什么来打破呢?
……爱。
并不局限于情人之间的爱,这部电影中的“爱”其实更像是“感情”,这是机器所没有的,也是机器所需要的。
可能有其他东西能让机器进化……但显然,它建造了母体,储存了人类的精神,并试图从人类身上得到答案。
它所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啊,我亲爱的疯机器。”黑暗里,洛轻声叹息,“这么多年,这么多世界,这么多困惑……你追寻的,你渴望的,你缺少的……”
她明明那么恨亚历山大,恨不能生啖其血,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却有着那么深切的怜悯。
亚历山大纹丝不动地坐在荧幕前,光幕印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就在你身边。”洛轻轻地说,“但你读不懂,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闪闪真是天下第一无敌扔了1个地雷!
谢谢敐敄扔了3个地雷!
终于写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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