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官被他从身后猛然抱住,感觉到游剑卿身上的体温和温热的呼吸,顿时身体一僵,问道:“你干什么!?”
伸手便想挣开他。
游剑卿却是紧紧抱住了他不肯放手,撒娇耍赖道:“就是让我抱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叶星官虽然想挣脱,但是游剑卿却是抱住了就死赖不肯放手。剑术上面暂且不说,叶星官觉得在内力上自己似乎也比不上游剑卿深厚,所以虽然有心反抗,竟然是没挣脱开,反而变成了他拉住游剑卿的手腕,两个人以奇怪的姿态开始拼内力。
拼了半晌,叶星官觉得有些没意义,就没有再坚持下去,任由游剑卿抱着自己了。
反正也不过就是抱着而已。
不过这样抱了一会儿,叶星官就感觉出有几分不同了。
多少年了……自从母亲与祖父先后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像这样亲密而温柔地抱着他了。
游剑卿的双臂环过他的肩头,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叶星官感觉到了一种精神上的饥渴。那种紧紧抱着一个人,或者被人紧紧拥抱时候会感觉到的想从紧贴着自己的身躯上吸取温暖的欲望与冲动。
他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埋在他肩上的头颅,看到他垂落的头发和紧闭着双眼温柔带笑的侧脸,原本抓住游剑卿的双臂想要把他甩开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也变成了紧紧握住。
叶星官从来不喜欢依靠任何人,也不喜欢在人前显出自己的脆弱之处。可是在游剑卿抱住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放松了下来,稍微往对方的身上靠了靠。
——因为这个人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不管世人如何觉得荒唐和可笑,他们已经以一种扭曲的契约方式结成至亲。而且叶星官知道游剑卿在乎自己,关心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纯粹和坚定。
多少年了,再没有谁不因为他的身份,来历,财势,而仅仅只因为他是叶星官,仅仅因为他是他自己所以关心在乎他。
无论游剑卿有一日是不是会改变,会不会收回这一份关怀,但是至少在这一刻叶星官对他心存感激。
两人抱了半晌,叶星官还是让游剑卿放开了手,然后取出笔墨给皇帝回了一封信。
信里他表示让皇帝不用担心,关于叶家姓氏承继的问题他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写到这里,游剑卿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说有考量,是打算怎么做?”结果叶星官偏过头来扫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我才十七又不是七十,急什么子嗣的问题?再说若叶家真要断后,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知道的,我祖父与父亲都是信道不信儒,对传宗接代之事并不执着,觉得人生在世求的是个大自在。我不过是敷衍他罢了,免得他又找借口来干涉我的事。”
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表示“我就是在欺君”,游剑卿顿时觉得叶星官的性子着实讨人喜欢,忍不住又握了握他的手。
结果就见叶星官瞪了他一眼,不自在地缩回了手往袖子里藏了进去。
而到这时为止,两人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虽说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叶星官的警戒心却非常强,一直都和游剑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最多就是偶尔的手脚碰触。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两人的距离却是不知不觉就在缩小。终于这天醒来时,游剑卿意外地发现叶星官已经自投罗网,自己投怀送抱到了他的胸口颈间。
叶星官的呼吸洒在游剑卿的脖子上,令人不但肌肤上觉得痒痒的,心里也觉得痒痒的。
其实游剑卿自己也不能十分肯定到底是叶星官在睡梦之中自己依偎了上来,还是他不知不觉就伸出魔爪把少年抱进了怀里,或者两者皆有之。
总之这些细节都不重要。
重点是叶星官的脸近在咫尺,令游剑卿的心不知不觉就变得柔软。所以他如同母亲对待稚龄童子一般,轻轻地吻了一下叶星官的额头。
那吻其实很轻,但是却仍旧把叶星官从睡梦之中惊醒了。
游剑卿顿时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
却不知道叶星官是不是睡得糊涂了,迷迷蒙蒙张开双眼之后,竟然也没有猛然推开游剑卿,而是伸手就抱住了游剑卿的腰,双手穿过腰身两侧交错在一起,直接把头埋进了游剑卿的胸口,然后重新闭眼开始继续睡。
这个过程之中,他甚至还用脸蹭了蹭游剑卿的前胸和锁骨。
这回轮到游剑卿全身僵直了。但是这还不是最让人尴尬的事情……最尴尬的是,他起反应了。
一炷香之后,叶星官若无其事地爬起床来,装作完全没有发现他家“夫人”的神秘状态,问道:“昨天去铸造坊的时候,看见乌兹钢的提炼进行得如何了吗?”
游剑卿也尽量用被子盖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让神态显得正经端正一些,说道:“纯度还不够,我觉得可以再多炼几次,把里面的一些杂物都去除掉。好矿值得多下些功夫。”
叶星官点了点头。
两人又拉拉杂杂说了些闲话,后来也是实在没有话说了,叶星官终于放弃了顾左右而言他,问游剑卿:“……还竖着?”
游剑卿尴尬得不想说。
叶星官顿时明白,问他:“要我给你念个清心咒吗?还是去冲个凉?”
游剑卿问道:“你平常都是这样解决问题的?”
当然不是。
叶星官最后说道:“……那你还是‘道法自然’,随心所欲吧。我先出去了。”
然后他便像逃命一样地闪出了内室。
游剑卿想叫住他,但最后却只叫了一个“星……”字就停住了。他本来想说你在这里吧,哪怕只背对着我呆着也行,不过后来还是没说出口。
太突兀了,他不想吓着对方。
因为这日早上的尴尬,所以接下来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微妙。
不过这种微妙也没有延续多久时间,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实在非常之多,很容易就把两人的注意力从这点小暧昧上面引开了。
进来江南道这边,零零碎碎出了好几个大案子,而这些案子都与人口失踪有关。
而且失踪的全部都是年轻貌美的少男少女,其中还有几人算是红叶山庄的弟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星官觉得很惊愕,而后就是愤怒,问道:“难道在我的地盘之中,还出了什么胆大包天的采花贼!?”
游剑卿说道:“若不是采花贼,也有可能是一些污秽的邪教。”
叶星官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派人去调查几桩案子的详细情况和互相之间的关联。
但却实在看不出有几分关联。
这几桩案子之中,失踪的既有大家小姐,也有小家碧玉;既有妙龄少女,也有秀逸书生……各大州府的父母官和捕快头疼不用说,一时百姓之中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游剑卿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叶星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若说共同点,大约就是都是年轻美貌的未婚男女了。可是光就这点来说,实在分不清到底是采花贼作为还是邪教作为。”
游剑卿问:“具体案子是如何发生的?”
叶星官说道:“并不一定。有人是睡在家中,等被发现时已然是人去床空。有人却是外出之后倏然消失,再也没有回答。就失踪的方式来说,都不相同,并无参考价值。如今只有挨家挨户封城搜查了。”
游剑卿说道:“若再有案子发生,我想去看看现场。”
叶星官说道:“你未必就比城中的捕头看得明白。”
游剑卿点头承认:“我明白。”但他还是坚持道,“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
叶星官觉得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应了。
之后因为封城搜查的关系,那贼人似乎安分了几日,一直没有继续犯案。游剑卿想要看一眼现场的念头就始终没有实现。
而当下一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却是一种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
南州传来消息,游惜月和白书文两人双双再次失踪,疑似被人掳走。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游剑卿却也顾不上考虑最近各大州城这几桩连环失踪案的真相和关联,便与叶星官双双驾马出城,赶往了南州。
等到了南州之后,褚红烟已经哭成了一双核桃眼。据说游信已经派了不少人出城搜查,但是却并没有找到应有的痕迹,就仿佛这两人都凭空从南州城之中失踪了一样。
因为其消失得太过诡异,所以褚红烟的情绪恨不安定。如果只是被掳走还好,她就怕自家女儿已经被人所谋杀。
游剑卿心里虽然也十分着急,却不得不尽量开口说些好话安慰褚红烟。
安慰完之后,他还是跟着叶星官陪捕快们去了一趟两人最后出现的小院。
捕快巡视了一周院子里的情况之后,说道:“屋中摆设俱都完整,并无挣扎打斗的痕迹。就是不知道人是不是在被下药之后掳走的。”
叶星官问道:“你们可有方法知晓对方是否曾经用过迷香或者迷药一类的东西?”
捕快沉默一下,才说道:“可以试试。”
然后他便命令手下开始检查起了屋中的茶水以及其它此类可能倾倒饮水或者遗留食物残渣的地方。另一方面,又有捕快开始查看两间屋子之中的床帐。
他们检查的方式是拿了几块白绢,垫在手里放在床帐一旁,然后轻拍床帐试图从上面抖落一些什么,可是最后抖落的却只有些许尘灰。
捕头让人去把这些尘灰和水拌匀了喂了一只大黄狗,那黄狗喝了两口,果不其然就趴倒在地,昏了过去。
捕头说道:“贼人果然用了迷烟。”
叶星官说道:“即使用了迷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大活人带走,对方也应当有一些别的依仗才对。”
而这依仗,要不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要么就是有极为高明的功夫。
叶星官沉默半晌,问捕头道:“你们之前检查迷烟,为何是要在床帐上抖落?只是为了方便吗?其它窗台一类地方的尘灰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