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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峰奇岭峻闻犬吠 墙高院大受人欺(1 / 1)

单说三教主得陈承镕一篇言语,心胸豁然开朗,自思道:“想我自从到了浔州,先得张永绣指点,又蒙曾五公相荐到大冲授书,再遇杨秀清,韦昌辉,仔细想来,原来天父在暗中指点,欲使我遍识浔州群雄。可怜我冯云山生性愚昧,竟不能悟透其中因缘。今蒙陈承镕点破迷津,乃是上天欲使秀全哥哥成就大业。天意如此,怎敢违拗!今有五公荐书在此,我不妨先到大冲拜会曾玉珍,伺机收其入教,再寻访其他豪杰。”

筹划已定,再无心游荡,急回到小店,收拾行囊。次日一早动身,回到高坑冲,向东家请辞。那员外见他突然要去,颇感惊讶,极力挽留,终不能留下,无奈,只得任其自去。

单说三教主离了张家,又去和庐六辞别。恰恰庐六在家,听他欲去大冲,便道:“大冲离此地不远,待我送兄弟前去。”两人并不拖延,出了门,向大冲而来。岂不知这一去,要叫那:遍地明珠得教诲,四方英雄出樊笼。

两人行了一程,正值中午时分。虽是初冬,天气却暖和,但见山寨遥遥,悬壁处处,峰崖虽险却有绿树攀附,谷涧虽深却闻溪泉唉乃。才见云影徘徊,林荫滴翠,又听珍禽咶噪,异兽嗷鸣。果然是深沟险壑偏僻处,胜境他方旖旎地。有诗为证:

天高浮云白,山斜孤松直。地灵溪泉活,人杰谈吐奇。偶闻鸿鹄鸣,乍见鹰隼起。感景触心者,难弃忧患意。

三教主神清气爽,对景触心,突有所感,口占几句,道是:

“异水他乡飞熊地,单形只影三顾心。何时风吹尘垢去,钧弩力驱羊万群?”

庐六听了“呵呵”笑道:“兄弟是有才学的人,说出话来酸里吧叽的叫人听不懂。我这里也有几句,念出来你听听。”三教主笑道:“你说!”那庐六瞪一双环眼,想了半天方憋出几句,道:

“粗米黑面两间房,终日劳作也无妨。平生只有一愿望,娶个媳妇伺候娘。”

三教主听闻笑道:“兄弟莫要着急,若我教中人万众一心,除尽人间鬼祟,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前面一片嘈杂之声。三教主驻足侧耳,疑惑道:“什么声音如此吵闹?”庐六凝神听一听,道:“好像是群狗乱吠。”三教主道:“不是,不是,好像是叫花子打群架哩!”庐六道:“管他什么声音,过去看看便知。”

两人转过山脚,只见前面地势开阔,显出一道折腰壕。壕边一溜田地,种着稻子,早已成熟,一片金黄。田边有几株老树,树下围着十来人,一个个携枪带棒,耀武扬威。再向里面看,原来那树干上绑着一个人,你看他发辫蓬松遮眉眼,衣衫破碎成褴褛,一副狼狈模样。

三教主叹道:“可怜!可怜!为何这么多人要欺负一个穷苦人哩?”言语未落,忽听庐六惊道:“好恼!那树上绑的莫不是杨秀清兄弟?”三教主闻言忙举目细瞧,只见那人身材高大,不是杨秀清却是谁?不禁大惊道:“这杨兄弟是个受气的筒子,为何总遭人欺凌?”

庐六性急,早已忍耐不住,嚷道:“这帮泼皮仗着人多欺负穷人,我焉能不管!”揎拳捋袖便要上前。三教主急忙拦阻道:“莫急,凡事总有个是非曲直,等听明了缘由,分清了是非,再作个公断。”庐六不敢违拗,只得强忍了怒气,道:“你要作公断自管去,若是动手喊一声便是。”言罢自找了个树荫,赌气坐着去了。

却说三教主趋步向前,从人缝里向里边窥望,只见杨爷衣服撕破,脸上青一道,紫一道,伤痕累累,分明挨了打吃了亏。不禁又气又怜,却又不便发作,只得暂且忍了气,抱个拳道:“列位呵,请了,请了。”

那一干人正在诈诈唬唬逞好汉,抖抖巴巴耍威风,忽然听见他说话,俱吃了一惊,急回头张望,见是一文弱书生,才放下心来,便不放在心上,一齐嚷嚷道:“哪里来的穷酸鬼,莫不是要打抱不平?”三教主急忙道:“列位请息怒!医者云:气大必伤身,易横遭不测。谨慎!谨慎!”

他这里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却见一人,生得瘦面吊眉,斜眼黄珠,迈步上前,把三教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犯疑道:“你是何人?竟敢来管闲事!莫不是曾家找来的帮手?”三教主忙行个礼,道:“幸会!幸会!在下广东冯某人,游玩至此。不知各位是何人,为何要责罚这位穷苦兄弟。”

那人闻言,指着杨爷冷笑道:“此人刁钻可憎,带一帮穷鬼践踏我家田地,偷割我家稻米,恰被我逮到。不打死他,如何向我家主人交代?”三教主恍恍惚惚,明白了三分,忙道:“列位呵,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打也挨了,气也受了,亏也吃了,痛也忍了,不如放了他,了结这场是非吧!”那人尚未答话,杨爷却早已认出了冯云山,知道他最喜欢管闲事,只恐吃亏,急忙道:“此人是王作新家的管家殷显仁,生性歹毒奸诈。兄弟快快离去,不要自招麻烦!”

三教主听他提到“王作新”三个字,吃了一惊,暗中道:“不好!不好!这两人皆是我要找寻的好汉,谁知阴阳不调,五行相克,上辈子结了仇,积怨难消,却在此处起了争执。我须得千方百计化解了这场矛盾,将他二人拉拢在一起,以后才好共谋大事。”

尚在沉吟,就见那殷显仁手指杨秀清冷笑道:“你这穷鬼做贼伙盗,还要嘴硬。我不打断你的腿,你不知马王爷三只眼。”三教主急忙拦挡道:“殷兄息怒!自古饥寒难拒人,几把稻子能值几个钱!若是闹出人命,却不是摊上了官司?都说疙瘩宜解不宜结,还请殷兄高抬贵手,放他去吧!”

那殷显仁听他言语在理,却也怕闹出人命,眼珠一转,登时计上心来,点头道:“这公子哥说得有理!我这里倒有个和解的法子,他若是应了便放他归去;若是不应,索性打死了丢在山里喂狼吧!”三教主忙道:“请殷兄明说。”殷显仁笑道:“这穷鬼今日落在我手上,若是轻易放了,岂不是长小人威风,低我等名头?罢了,让人一步有何难?就让他向我磕三个头,叫三声‘祖宗’,任他去吧!”

三教主闻言,气得张目结舌,愣愣症症说不出话来。杨爷怒道:“此人是无耻之徒,肚量狭小,云山兄弟何必与他纠缠?”呀!就这一句话便漏了风声。那殷显仁听他叫出冯云山名字,恍然醒悟,转身指着三教主喝道:“你果然是曾家派来的帮手,谋算着算计我。来啊,给我打死这饶舌的穷酸!”一声令下,那班人犹如恶狗争食一般,一拥而上,将三教主摁在地上拳打脚踢。三教主疼痛难忍,又挣扎不脱,口中只是叫喊:“谁来护法?谁来护法?”

忽听有人大喝一声:“那帮狐妖犬怪竟敢伤害我家兄弟,拿命来!”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喊声落处,只见一人身如铁塔,势如黑风,奔将过来。正是庐六!众人见他来势汹汹,不敢小瞧,一齐绰起家伙,劈面相迎。庐六哪里放在眼中,抡开两只拳头,好似一双混铁八棱锤,呼呼生风,三招两式,早擂倒了三个,杵爬下五个。还有两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跑不多远,被庐六拔足赶上,一只手擒住一个,把两颗头颅相互一碰,“嘭”的一声,碰得昏死过去,倒在路边。

那殷显仁好似枉死鬼见了黑无常,唬得魂飞九霄,一磨头,顺壕边飞奔而逃。庐六眼快,早已看见,撵将过去,一脚踢翻在地,抓住两只脚脖子,倒提起来,犹如老屠户劁乳猪一般,拎将过来。殷显仁双手乱舞,不能得脱,只得连声告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庐六哪里肯饶他,瞪眼发狠道:“你这泼皮撞在爷手里还想逃脱?爷这几天正手痒得紧,索性将你扯巴扯巴,拽作几块,扔在山里喂狼。”

说话间将殷显仁丢在地上,抬单脚踩住双腿,伸两手拧住头颅,便要下手。三教主在一旁看见,大惊失色,急喝道:“庐兄弟住手,莫要生出事来。”庐六闻声便不敢动弹。殷显仁眼瞅着三教主,哀声道:“求冯兄弟发个善言,叫好汉饶了我吧!”三教主强忍疼痛爬将起来,叹气道:“你这便叫得势时跋扈飞扬,失势后摇尾乞怜!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庐兄弟放他去吧!”

庐六不敢违令,却仍不松手,瞪着一双环眼道:“放你不难,只是你要依我一件事。”殷显仁忙道:“好汉请讲。”庐六笑道:“只要你喊我三声‘祖宗’,我便放你。不然我一用劲,便将你的狗粪捋出来。”那殷显仁已吓破了胆,忙一迭声叫了几声“祖宗”。庐六“呵呵”大笑,松手道:“乖孙儿去吧!”殷显仁捡了一条命,急唤起众手下,抱头鼠窜逃命去了。

单说庐六上前来,替杨秀清松了绑绳。三人坐树下喘息。杨爷拱手道:“冯公子为我几番受辱,实在叫我有愧于心!”又问庐六:“六丑兄弟怎得与冯公子同行?”庐六笑道:“你猜此人是谁?”杨爷诧异道:“我与公子早就相识,你为何拿这话问我?”庐六“哈哈”笑道:“这便是你朝思暮想,曾在新墟救过你的‘拜上帝教’三教主冯云山!”

这才是菩提树下思因果,一语点醒梦中人。杨爷闻听大惊道:“原来冯公子即是三教主,三教主便是冯公子。杨某有眼无珠,竟不识恩人!”说话间爬起来一揖到地。三教主急忙搀住道:“杨兄弟这样便是见外了!”

三人重新坐下。那庐六是莽撞之人,不晓得抬举人,望着杨爷憨笑道:“不想你这贤人也干狗盗鸡鸣之事,来偷人家稻米。”杨爷瞪眼道:“黑货,休要胡言。我杨秀清衣单骨头硬,人穷志不短,焉能干出这等事?你不知,这田地稻子乃是我外甥曾玉珍的。我是受外甥恳求,带山上众弟兄来割稻做工的。谁想那王作新仗势欺人,无中生有,命家丁来驱散众人。我一时气不过,与他们争执几句,反被绑在树上一顿苦打。幸亏你这黑货碰到,不然怕要被打死在这里。”

三教主颇觉诧异,疑惑道:“你两家各执一词,莫非另有隐情?”杨爷道:“此事只有问曾玉珍才能水落石出。冯兄弟一年不见,今日要去哪里?”三教主道:“为设馆之事欲去曾家哩!”杨爷道:“你真是懒散之人,多久的事了今日才来。此处便是大冲,我带你去见曾玉珍。”

三个人起了身,慢慢前行。行不多远,迎面奔来十多个庄客,一个个扯刀拖棒。见了杨爷嚷嚷道:“舅老爷在这里了!”又见后面上来三个人,生得皮白肉嫩,年轻俊秀,手里皆持有兵刃。向杨爷揖手道:“舅老爷吃亏不曾?”杨爷气道:“打也挨了,骂也受了,难道还要我命不成?”三人笑道:“你老人家莫要生气,回去办一桌酒席孝敬您。”

因见又有两人同行,便问是何人。杨爷指着三教主道:“这便是开春时山外老爷荐来的先生,因有事淹留住了,今日才到。同行者是我好友庐六。多亏他二人又搭救我一遭!”三人忙上前见礼。杨爷又向三教主引见:原来那三人中一个叫曾玉璟,是曾玉珍堂弟;一个叫曾云正,是曾玉珍儿子;另一个曾观澜是曾云正堂弟。三人皆少读书,喜习武,是出类拔萃的硬汉子。大家相识,欢喜不已。

曾玉璟便请大伙回庄上。一行人顺着折腰壕走了半里之地,山回路转,只见一片村庄坐落在青峰松影之中。好个所在!你看那:

人间秋已尽,山村景犹新。水田飞白鹭,林荫穿石径。荆篱圈农舍,炊烟上碧空。髫龀不知愁,柳下逐蜻蜓。

进得村寨,见一座宅院,四周荷塘环绕,碧柳拥垂。院墙皆用青砖砌成,四角有哨堡相连。院墙正中是一座门楼,金铺屈曲,小瓦覆顶,气象**。

进得门来,见正面七间上房,连带客厅,建得富丽堂皇,神工天巧。两边厢房相连,又有角门通向后宅。真是玉阶彤庭财主地,珍楼宝屋巨富家。

众人正赞叹不已,从客厅中走出一人,身高七尺,生得剑眉阔口,身材雍容。那人下了台阶,朝杨爷一揖,笑道:“老舅受苦了!”杨爷道:“我无妨,不过受了些皮外之伤。倒是可怜了那一帮烧炭弟兄,干了半天活,饭也不曾吃一口便被撵得四散而去,至今也没个下落。”那人道:“老舅不要担心,工钱一文也少不了他们。”忽又看见冯云山庐六两人,便问:“这两位是何人?”曾云正忙回禀道:“是五公推荐来设馆的冯公子,同行者是高坑冲庐英雄。”又向三教主道:“这便是家父。”

三教主已料知此人是曾玉珍,上前施礼道:“曾老爷安好!”那员外把三教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早听五公言说冯公子经纶满腹,才华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俗。快请进屋!”

众人进了屋,分宾主坐了。下人端上茶来。大家闲叙一回,便见家人安箸端饭,伺候用膳。曾云正在下首相让。少时饭罢,曾玉珍对三教主道:“书房早已布置妥当,只怕先生路途劳累,索性休息两天再开学授课不迟。”便命曾云正领先生先去休息。这里庐六见诸事安置妥当,也自回家去了。

却说曾玉珍送走先生,向杨爷笑道:“老舅今日吃了亏,我另备一桌上好酒菜为您压压惊。”言罢命家人重整酒席,与众人酣饮。酒过三巡,话语渐多。杨爷便问:“早上听那殷显仁嚷叫,言说你占了王家田地,有何搅搭?”曾玉珍怒道:“这真是得势之人汹似虎!姓王的横行霸道,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曾玉璟道:“哥哥先不要生气,且将原委从头说来,我们也好断个曲直。”

曾玉珍摇头叹道:“都说娃娃没娘,说来话长!你们不知,这几亩地原本属于石人村地主吴发柱。因这位吴老爷有财无势,常受别人欺凌,便变卖田产,欲回广东祖籍。我闻得此讯,便将折腰壕这几亩地买将下来,且写下合同,立字为据。”杨爷道:“如此说来这地果然是你家的了!”曾玉珍道:“他卖我买,白纸黑字,焉能作假?”杨爷道:“为何那王作新却又要派人来打人抢地?难道其中还有说头?”

曾玉珍道:“常言道‘见财眼红哩’!那王作新与这吴老爷是同村人,偶然听得这消息,心里便不服,埋怨吴老爷把土地卖给了外村人,因此三番五次来找我,要我把田地转让给他。我自然不肯,他便恼了,临走发狠道:‘若要此地随曾姓,除非掘墓作坟茔!’”

此言一出,早气坏了众人,嚷道:“姓王的欺人太甚!咱有契约在手,难不成没了王法?”曾玉珍道:“你们不知,那王作新也有契约哩!”众人惊讶道:“此话从何说起?”曾玉珍道:“说起这王作新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见唬我不成,便弄了个手段,将那吴老爷私下拿去,软硬兼施,逼他又写了个买卖合同。得手后,便拿那契约来与我争执,诬陷我手上所拿字据是假!如今那吴老爷已偷偷回了广东,此事变成了难断的公案。况且官府昏暗,两家谁也不敢打官司,只能争强斗狠,纠缠个不清楚!”

大家闻听,火燎天灵盖,气冲牙槽骨,齐道:“他王家仗势欺人,难道我曾家是泥捏面塑的不成?有道是‘笼屉里的馍馍—争一口气’,绝不能叫他占了上风!”曾玉珍道:“正是这个理!那殷管家吃了亏,明日定会卷土重来,须得想个法子提防才是。老舅见识广,依你看如何是好?”

杨爷不好推托,只得言道:“主意倒是有一个,不知行得行不得?”曾玉珍道:“说来听听!”杨爷道:“俗话说得好:穷的怕富的,富的怕狠的!依我之见,明日我依旧招人去割稻子,你将族人中彪悍的拔出二十来个,早早出去埋伏在半路上,专等王家来挑事。他不来还则罢了,他若敢来,突然杀出,打他个措手不及,叫他知道我曾家也不是容易惹的!”大伙听了,一齐赞“好”。又商议一会,已是酒高席残,杨爷仍旧回平在山去招雇短工;曾玉珍便叫曾玉璟去集合家丁。各自散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王作新本是武宣石人村人,依仗祖荫,颇有家产。与其兄王大作自幼苦读诗书,寒窗多年,只谋算名列榜单,光宗耀祖。哪知一来时运不济,二来不通官场世故,连考数场,俱名落孙山。弟兄两个心灰意冷,便偃旗息鼓,再不以仕途为念。

那王作新却是个心性极强的人,一口气争不上,便说:“既然做不了官,我就挣个千万家财,作个本地首富,也不辱没祖先名声。”于是周旋变通,巧取豪夺,广置田产;又经营各行生意。不几年,竟成了巨富之家。后弟兄两个又使用财帛疏通州府,捐了秀才之职;接着帮办团练,来对付匪寇暴民。你看他:官经难念念财经,不做龙尾做蛇头!一时财大气粗,威振一方。

谁知贪心不足生祸患,恶贯满盈起风波,为了几亩田地就与曾玉珍起了纠纷。王作新心高气傲,以为稍加胁迫,曾玉珍自会屈服。那曾想曾家也是山里巨富,虽有财无势,却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来了个针锋相对,丝毫不让。王作新交涉几回,占不到一点便宜,不由恼羞成怒,仗着有一张地契,趁稻熟季节派管家殷显仁带家丁去占地夺粮。

到了后晌,却见殷显仁带众人狼狈而回,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王作新惊问:“为何弄成这付模样?莫非曾家早有防备?”殷显仁哭丧着脸道:“那曾家倒不曾防备,带工的是那烧炭的杨秀清,刚下地便被我们撵了回去。谁知半路杀出一个黑脸大汉,勇猛无比,我十来人也敌他不过,被他打了个半死。没办法,只得回来请老爷作主。”

王作新大怒道:“姓曾的吃了豹子胆,竟敢老虎嘴上耍剪刀!明日起团练捆过来打个半死再说。”旁边王大作急忙拦阻道:“兄弟且慢!民团是众乡绅老爷出资帮办用来镇压乱匪的,岂能拉出去斗殴生事?若是被大家知道,难免生出闲话来。我有个法子,不如去市面上将那泼皮无赖雇上二十多个,加上家丁已是三十多人了。明日一早去地里,一顿棍棒打个烟消云散,落花流水。想那曾玉珍也不是石缝里跳出的铜头铁骨汉,火眼金睛身,挨上几回打,保管叫他心惊肉跳,胆顫心寒,不由他将那田地让与咱家。”

王作新听了道:“也好!只是不要闹出人命来,免得摊上官司说不清!”两人商议定了,便命殷显仁去招雇凶手。噫!这一回:眼见纠纷平地起,谁知是非空中来!

要知后事如何,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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