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让车子来接我。”
大汉站在学校门口,背上扛着管小齐。他左手拿着那个小手机,贴在耳边。
对面传来回答,大汉接着说道:“摆平了。我把遇到的小哥都打昏了。你快点让车子来接我,不然一会儿他们醒了不好收场。”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保安室的地面。一个小哥面朝地倒着,是刚才他从背后打晕之后拖进来的。现在几乎所有师生家长和保安都在操场附近,门口周围的几个保安都被他处理了。
包括医务室门口的小哥。
保安室里的传呼机响着嘶嘶的声音,有人在说话:“喂喂,保安室!在吗,我们查到管小齐父亲步行离开了学校!你那里可以看到有类似的人吗!请回话!”
可惜,没有人可以给他回话。
大汉侧着耳朵听到了,在学校外面的大街上看了看。有很多个成年男性,但是不知道谁是,有些人经过学校门口时,投过来了奇妙的视线。
一个超过一米八五的大汉肩上扛着一个九岁昏迷的小女孩的场景属实难得。
“你快点。学校方面说,她父亲离开了学校,没有开车,是步行。我这里可以被监控看到的,再晚点就麻烦了,也不知道她父亲多久会回学校。”
大汉略微有些慌张。他不时地晃一眼保安室,再看一看大街。有从门口进入学校的男性家长,都会让他稍稍紧张。但是那些人无不向这边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并没有人走上来说类似于“你抱着我女儿干什么”的话。
他扭头,没有和他们的视线对上。这个社会很简单,只要没有拦到他们的道,再天大的事情,很多人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他挂断手机,删除通话记录,把手机扔进口袋。
“快点来啊”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不自觉地开始跺起脚。跺脚是他的习惯,他感觉自己脚底很不舒服,只要停下来一会儿,就好像有很多蚂蚁在爬。
跺脚的幅度不大,但是扛在肩膀上的管小齐也随着频率微微颤抖起来。隐藏在长发下面的耳朵似乎是苏醒了,如同伸懒腰一般向外伸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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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费多少钱程哥,我记一笔。”怂包打开记事本,我们的车正在经过卡点。
“不是现在都流行那个etc了吗,咻地一下子就可以开过去那种。老大的车子上面没有安装吗?”后座传来小沫好奇的询问。
“我车上没有。”我简单地回了一句,很自然地拿起一旁怂包的手机,给关卡收费的小姐姐扫了一下码,转头回复怂包:“你自己看你的手机,别老是问我。”
“什么态度程哥,你用的可是我的手机诶”怂包似乎是想装的很凶,但是看到我的脸,又闭上嘴,把手机接了回去。
“你的手机,还不是可以找boss报销。”我踩了脚油门,加了档位,车子从狭小的关口开了出来。
“boss是谁啊?难道是老大的上司什么的?!”
“嗯,是我们整个队伍的上司,反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诶对了程哥,boss还不知道沫沫的事情吧?”怂包点了点头,恍然般地抬起头问我。
面对这个问题,我沉默了一下子。
李前辈和那个所谓的高层打的赌,关于小沫的这个部分应该是私自约定的。要在短短几天之内安排小沫的临时编制,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更不用说她还是一个嫌疑人的身份。
boss,估计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他知道的。我问过了。”我眼皮微微动了动,撒了个谎。
“哦。”怂包并没有怀疑,在记事本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但是那个boss都没给我发过消息诶我还以为你们会给我开个欢迎仪式啥的( ̄ェ ̄)”小沫的声音微微有些失望。
“欢迎仪式就别想啦,我当初加进来的时候,程哥都没给我开过。不过,倒是我们仨可以去下一顿丰盛的馆子,也算是庆祝吧,正好午饭也没吃。”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当时还是小小的走了个形式的。
只是可能怂包记不得了。不提也罢。
“对了小沫。你家的位置在哪,给我说一下地址。”我从后视镜里望了望她,后者躺在后座上,只能看到一个肚子。
“哦哦好的!我和姐姐的家蛮大的,住的下的,老大别担心!大不了到时候我睡沙发嘛。”小沫坐起身,把脑袋搭在副驾驶座旁边,给怂包说着地址。
怂包用手机弄着,不一会儿,他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这边右转。”
我打了个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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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转右转,车子开进了一条安静的小巷。左右两边都是较低矮的小楼房,是标准的老城区,路旁的街灯有些昏暗,其中的几个已经失去了光亮,似乎很久没有修整过了。
车子在这路上孤单的开着,偶尔可以看到有过路的行人。
“我说沫沫啊,你确定你说的地址是对的?怎么感觉你是搞传销的啊。”怂包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的脸。
天色暗下来了,我没开车灯,此时车内一片黯淡,只有怂包的手机发着光。
“什么啊,我没说错啊!”小沫凑了上来。
怂包照着手机念出地址,和她核对了一遍,她点了点头。
我刚想问为什么小沫不自己看,才想起来,她看不到手机屏幕。我忽然有些惊讶到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怂包,居然现在开始和一开始水火不容的新队友关系好起来了。
甚至不用人提醒,他都可以自己注意到小沫其实看不到手机的内容。
不愧是年轻人,短短几个小时的对话就可以对对方放下警惕
“不是,这条路不对劲啊。程哥也没走错路啊,怎么这么偏僻啊”说着,怂包偏过头无语地睨了一眼小沫,似乎在说“你在坑我们”。
“哎呀,大哥,你也知道嘛我这身体特性,干不了什么差事的,一切经济来源,在我们离开了孤儿院之后,就只有姐姐的打工和兼职了(’?’)シ,我们没多少资金的!”
“不过,你姐姐也是真的厉害啊。一个人的兼职,可以在锦天养活你这么个活宝!”
“垃圾你说啥?”小沫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肩膀,笑着问他。
“没啥也没说,我说你的姐姐真厉害,一个人的兼职可以在这个城市养活两个人!”怂包讪笑着推开她的手。
我继续开着车,一边听着怂包的指示转动方向盘。
只不过,道路越来越狭窄。环境肉眼可见的恶劣起来,人烟稀少了些,周围都是一些两三层的低楼。
这附近应该是城市的打工人口住的区域。可以看到,朴素的门,微微犯脏的走廊和街道,一折就断的晾衣杆上微微摇摆的几件洗得发皱的衬衫。
有人影在破碎的玻璃窗口前走过,二楼和三楼小小的对街的阳台上面,有些打着光胳膊的大汉摆着几张凳子,吆五喝六的酒话声音不小,关着车窗也能听到一二。
端着水盆往外泼着水的大妈,被使劲打着黑不溜秋的屁股的小孩,还有摇摇晃晃走在路边时不时蹲下往外吐胃水的年轻工作者。
这里就是整个城市的缩影。白天,他们从这里面出来,带着发白的工作服和有些残缺不知道用了几年的安全盔:晚上,他们回到这里,带回来的是被捏得出汗的纸币和满身的酸痛。
我稍微瞟了眼小沫。她就在对面,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正在和怂包聊天,不知道又在说着什么我不清楚的话题。
一股微微的心酸。
“哦哦,到了程哥!没想到,这种鸟不——这种小地方也能被雷达找到。”怂包伸手指了指前方。
他估计本来想说“鸟不拉屎”,估计是顾及小沫,用了个稍微委婉的说法。
“就到了吗?我看不到,车子里面有点闷,只不过,我可以感受到有认识的人。”小沫看了看车外,她看不清风景,但是可以感受到周围人的体温。
我顺着怂包食指的前方望过去。
面前的是一个很小的两层楼的小居室。二楼没有亮灯,一楼的大门都紧闭着,门后透着点光亮。凭着光亮,可以看到一楼大门上面悬挂着一个牌子。
我眯起眼睛。
牌子上写的是郑记修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