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早饭,管小齐吃的十分地不自在。她基本全程低着脑袋,被毛满谦牵着到座位上,吃着毛满谦给她端的自助早餐,喝的牛奶、吃的水果也是毛满谦给她拿的。
男孩子有些诧异,这个和自己说话时候就有些拘谨的女生,在面对羊叔的时候居然连话都不肯说一句。不过自己给她拿的东西倒是吃的干干净净,鸡蛋也好面包也好。
毛满谦和管小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那个大汉。管小齐是吃的最少的,也是吃的最快的。在毛满谦还在低头嗦面条的时候,他一瞥眼,看到她已经规规矩矩地把苹果核和其他垃圾一起摆到了餐盘上。
“你,不吃了?可以再去拿的。”他嘴里还没咽下去。
管小齐糯糯地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怀里。毛满谦出于确认地看了看她的耳朵,也是安安静静地,该说是遗传了主人的性格?
不过不对,正常人的耳朵本来就不会动
毛满谦翻了翻白眼,把一点醋倒进了自己盛面条的碗里。对面的大汉没有看他俩,面前的盘子里摆了很多的包子馒头也没有开动。很多路过的人投以震惊的眼神,要多么大的胃口,才可以在早上吃下去这么多的包子馒头,看上去简直要把盘子堆成山。
“那个,303——咳咳,应该是叫你管小齐。”大汉把头转过来,对准管小齐的脑袋。
毛满谦嚼着面条偏了偏头,女孩子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你尝试一下,用你的能力听一下我来看。”大汉抱起手臂,眼神里没有什么感情,不过听得出来是某种请求。
诶?
毛满谦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自己早上为了不被偷听到心里在想什么,巴不得时时刻刻看着管小齐的耳朵,结果羊叔居然主动送上门去?
听到这句话,管小齐也是抬起了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可以吗?”很小声,不过这算是大汉和管小齐之间完整的一句对话。
大汉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毛满谦有些呆滞地看着她们俩,不过随即也感到好奇。他还从没有见过读心的完整过程,乘着这次机会可以观察一下管小齐的身体变化。
“耳朵,可以请你听一下,面前的这个大叔心里在想什么吗。”管小齐把目光集中在了大汉的脸上,然后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她第一次把这句话说出来。
“原来还要这么说句话?”毛满谦觉得有些新鲜。他兴冲冲地把板凳搬到侧面,这样子可以看到管小齐的几近正脸,以及她的耳朵。
如同毛满谦所想,管小齐说完之后,不仅仅是眼神变得空洞,身体似乎也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不过她似乎是自己计算了一下角度,恰好靠在椅子背上,也没有向两边倾斜,本来毛满谦已经站起来想要扶她了,还是怏怏地坐了回去,专心地看着她和大汉。
一系列表情变化是极其微妙的。大汉这边只是闭着眼睛,嘴也紧闭着,不过微微有些皱眉,而且可以看到额头上面有明显的青筋凸显。
而这一边,管小齐的变化就比较精彩了。首先是耳朵,在那里很大幅度地扇动起舞,甚至给人一种耳朵周围血管都要破裂了的既视感。毛满谦看得出神,猛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止他们三个人,要是让旁人看到这一幕还了得,会以为是什么邪教或者灵异现场也说不定。
他坐到管小齐旁边,左瞅瞅右瞅瞅,不敢去蒙住她的耳朵,只敢脱下外套盖到她的头发上。虽然她的头发挺长的,说是盖住耳朵,靠近了也看得见,用衣服要稳妥一点,只不过形象不太美观。
路过的人端着盘子,看到男孩居然恶作剧一般把外套给套到女孩子头上,刚想感叹家长教育不周,家有二宝如有二老,结果一扭头看到家长也是紧闭着眼装作没看见,面前的盘子里还摆了一大堆没吃的包子馒头,顿时感觉一家子都有毛病,赶紧走远一点。
毛满谦刚想走回座位,却没想到他给管小齐搭的衣服左右重量不等,她坐不稳了,要向一边倒去。
“啊呀!”他惊叫一声,把管小齐往自己这边一拉,她的脑袋一下子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毛满谦顿时紧张到爆炸,之前抱了一下也是直接推开了,而且牵着手一路走过来也是头皮发涨发麻,现在直接靠过来,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了自己肩膀上。
但是他不敢动,害怕一离开管小齐就直接摔下去。
“这样子我看不到脸啊”他小声地咕哝道,不过也只能任凭这样子。不过有一说一,管小齐的头发很软,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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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小齐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内心就仿佛被拉进了另一个次元。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前方有很多悬浮在半空的阶梯,可以看到那个大汉浑身发着淡淡的光芒,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一模一样的场景,之前她听管元军的心声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不过不知道为何,在面对管元军的时候,她面前的阶梯明显要少上许多,甚至不用走动就可以听到对方的低语。
她朝下望去,低下是黝黑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光亮。唯一的一条路只有面前的阶梯,而且这次如此长的阶梯有些把她吓到了。
会不会掉下去?
她谨慎地迈出了第一步,先让左脚迈到了第一个阶梯上。随后是右脚。等到两脚站稳了,她稳了稳身子,定睛一看,第二个阶梯居然在前方一米处。
有些远了,对于她现在来说。跨的过去吗?
不对,应该是说,能跳过去吗?
试一试吧。
管小齐望了望下面的虚空,咽了咽口水。她想起之前和爸爸妈妈到黄果树瀑布去旅游的时候,爸爸给自己说过,站在高处不要向下看,不然会越看越晕。
好的,就不往下看。
她保持着自己目光看向前方的阶梯,深吸了一口气,稍稍蹲下,随后向那个方向起跳。
双脚离开地面,或者说是离开台阶。她腾空于两块台阶之间,脚下就是万丈的虚空,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并没有一丝丝恐惧,反而是有一种潜在的成就感和兴奋之情。
砰的一下,双脚着地。她稳稳地落到了第二个阶梯上。
好的!成功了,我跳过来了!
之前在听管元军的时候,这些台阶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半米,也就是稍稍迈一迈脚就可以达到的程度。然而,面前的所有台阶都有着一米左右的间隔。
是不是面对的人不一样,情况就不一样?但是为什么呢?
管小齐稍稍停顿了一下,开始琢磨起来。之前自己只听过爸爸的心声,在听哥哥的时候被哥哥捂住耳朵打断了。现在面对的是那个大汉,情况不一样起来。
但是,现在不是想的时候了。外面肯定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管小齐把目光集中到了下一块台阶上,再次蹲下,起跳。一米远的距离对于她的跳跃来说并不是难事,她本来也就打算参加学校运动会的立定跳远项目。
不过,连续数十块台阶就有点艰难了。要连续不断地往前跳跃,这是对于体力的一个极大的考验。
“怎么这么远”她又跳过去三块台阶,额头上隐隐有汗水冒了出来。大汉的身形在和她拉近,但是有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她擦了擦汗水,低头瞅了瞅底下,还是一模一样的虚空,黑到令人恐慌。
等到再跳过几个,她已经彻底没力气了。这样子下去是跳不过去的,需要休息休息才行!
她坐在原地,开始小声地喘起了气。大汉在那里发着光,已经可以看到他的嘴在缓缓地一张一闭,估计正在说着什么东西。如果是他要求自己来听的话,应该是想要说给自己听的话吧,可不能让人家等急了。
她这样想着,打算休息一会儿就重新开始。忽然,不知为何,她脚底下的台阶消失了。
“诶?!”
她的脚一下子失去了凭依,整个人开始下坠。
“诶诶?!别,我还没跳过去”
她嘴里喊着,但是身体不听使唤的下坠。眼睛周围的景色在急速上升,那些金色的台阶,那个发光的身影,留下来的则是无尽的黑暗。
就好像是在医务室里面想要追着爸爸,却越来越沉下去的感觉。
掉下去会怎么样呢?
会死吗?
在这里面死了,会和外面死一样吗?
管小齐没有看向上面了,而是转过身,面对着无垠的虚空。底下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见,只是在不断下坠,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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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
眼前是刚刚进来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很多台阶,相距一米远,远方那个发光的身影还在低声说着话。
这是?
她惊讶地看向下方,一模一样的虚空,还是深不见底,黑的渗人,但是是和刚刚进来时一模一样的。第一块台阶就在正前方,迈一迈腿就能到达。
类似于,读档重来了。
这时,她忽然发现,脚底下有一个发光的物件。这是第一次没有的东西。
她俯下身去,把东西捡起来。这个东西没有实物,在碰到她的手指时自动粘附上了。
【继续还是放弃】
诶?
脑海里忽然有声音传来。
是谁在说话?
【我问你,是选择继续还是放弃】
又来了,到底是谁在说话?
管小齐左顾右盼,除了虚空什么都没有。
“你好,请问你在哪里,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在你手上】
脑海深处自己说了话,吓了管小齐一跳。她慌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个发光的点,疑惑充斥了她的想法。
“你,可以说话吗?”
【可以】
真的是这个东西在说话!
管小齐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她抬起手指,把光点举到了更近的位置,想要更仔细地看,但是这个东西除了发光似乎没有别的特征了。
【我问你,继续还是放弃】
对啊,它在问自己话。
“那个,什么是继续啊?还有放弃是指什么?”管小齐一头雾水地问着。
【你面前的台阶】
那个光似乎是有意识地朝台阶的方向动了动。管小齐刚才掉了下去,现在能够回档重来,估计也是托了它的福。
“但是,我明明还在休息啊,为什么会忽然掉下去?我可以跳过去的!”管小齐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嘴巴瘪瘪的。
【这些台阶会自己消失掉】
原来是这样。
管小齐看了看面前的台阶,迈步走了上去。她这次站着没动,而是一直盯着脚下的台阶。果然如这个光点所说,这个台阶的边缘开始慢慢消散,并且消散的速度正在显著加快,很快的就消失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那么,我刚才掉下去是因为这个啊”
管小齐顾不得太多,和刚才一样蹲身起跳到第二块台阶上。她回头一看,发现第一块台阶居然已经消失完了,而自己脚下的台阶开始了消失的进程,边缘已经逐渐变成碎片了。
【只要你跳到下一块,就会开始消失,抓紧时间】
光点的声音毫无感情。
“我知道了,谢谢你!”管小齐点了点头,看向前面的台阶,那个大汉仍然在不远处站着,嘴里念念有词。
她要一鼓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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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上面的扣子硌得肩膀生疼,毛满谦只能微微动手把衣服拿掉。管小齐的头直接整个靠到他的肩膀上,不过现在习惯了,他也不是太紧张了。
但是,拿掉了衣服之后,他惊讶的发现,女孩的额头隐隐有汗水渗出来。
这?是外套太厚了吗?但是这个外套才被套上去不到一分钟,怎么会开始出汗?
毛满谦一边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额头,一边疑惑着端详起来她的侧脸。不得不说,管小齐很乖巧,很耐看,像是那种憨态可掬的多肉,特别讨喜。
但是不知为何,管小齐的嘴唇紧咬着,眉头也紧紧皱着。看上去并不是很痛苦,反倒是说,有一种正在努力的感觉?
她到底在内心里面做什么?
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异样的目光,毛满谦转头,发现羊叔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正用一种困惑至极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被误会了,这种眼光怎么看像是在嘲笑和鄙视自己,因为现在的姿势就好像一个女孩子昏倒在了自己怀里。毛满谦的耳朵再一次涨得通红。